我自然也听得明白,手下意识的攥紧,眉头更为紧皱。
我娘的事情,她未婚夫投河死是一档子事,水尸鬼在悬河闹祟,又是另一件,只是两者刚好遇到一起。
这样一来,普通的村民肯定会认为,是我娘的起因,她未婚夫投河成了导火索,才让悬河闹鬼……
早二十多年,民风还更悍!谁能解释的清楚?
当然,我没有打断董丰的话。
董丰才摇了摇头,又说道:“村民都闹起来了,县城里面的人也闹起来,那可是十多万人,一人一口唾沫也够淹死李家大小姐的,那大家族没办法,让李家给一个交代出来。”
“村长,镇长,到县里头的大人物,也都上了李家的门。”
“最后李家点头,送大小姐“祭河神”!之后他们才找到了我!开出了十条大黄鱼的天价!”这句话,董丰几乎一气呵成。
他又点了根烟,吧嗒吧嗒抽了好久,才说道:“扎了竹筏,办了祭祀的灵堂,送了李家大小姐下水,之后三天,我愣是没闭过眼。说来奇怪,我一闭眼,就感觉自己给闷水里了,好几次惊醒过来的时候,要么脸上蒙着好几条湿了的毛巾,要么我就站在水盆边上,脑袋杵了进去!”
“要不是祖师爷的宝贝,我怕是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李家小姐,凶啊!”
董丰拉出来了胸口挂着的蠱玉,那蠱玉上,竟然还有几道裂纹。
其纹路深邃,显然已经成形了好多年!
我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关节完全成了惨白色。
何雉小心翼翼地用手覆盖着我的拳头,轻声说让我放松。
“最后你怎么活下来的?”我沙哑地又问了董丰一句。
董丰才苦笑一声,叹气道:“第七天,是李大小姐的回魂夜。我本来以为自己躲不过去了,我也认命,小姐不是送给了河神,只是送给水尸鬼,我自己弄出来这么凶的厉鬼,那我该死,我不想牵连了妻儿,就自己去了悬河,跳河给她偿命。”
“我就撑船到了河面上,说来也怪,李大小姐死后,那段流域的水尸鬼再没出现过,我跳河自杀,却又被一个先生救了起来。”
“那先生,赫然就是当初治了李大小姐病症的人!”
“他要送我上岸,不过我们的船,却被李大小姐浮上来的尸体拦住!”
“不!不是尸体!她还在喘气儿!只不过挺着的肚子却空了……”董丰说到这里,眼中已然是恐惧,额头上的汗珠更是一颗颗滚落下来。
“我之后昏迷过去了,不晓得那先生做了什么,总归我醒来的时候在岸边,李家大小姐从此再没有闹祟出现过,那先生也了无音讯。”
“李家的家道一落千丈,那大家族再没来过红松县,全县的人对那些事情避讳陌深,没人敢提起。”
“谁都怕招惹祸患上门……”
“一来二去,这就二十二三年了,若非你们来问,我怕是要将这些事儿带进棺材。”语罢,董丰又目光上下打量我,眼中疑惑更多。
我头垂了下来,一句话都没说。
手松开,握紧,又一次松开。
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来觉得,我应该会很愤怒,可现在却平静地过了头,脑袋也清醒地过了头。
我娘死于水尸鬼闹事的误会。
否则不会被那么多人逼着祭祀河神。
那大家族仁至义尽,丢了继承人的性命,最后也没为难李家。
我娘的未婚夫,当真是最为可怜……
那凶手呢?凶手,便是那个看似治好了我娘病症的先生?
他去而复返,是他最后关头镇住我娘,让我娘沉尸在水下,最后没有害人?!我忽然明白了,我不是平静。
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最为可怕,黎明前的漆黑,是不见五指的恐惧。
我清醒地知道,他是凶手,那别人不用被牵连,就只有他一个人将要还债!
二十二年的血债!
“是个先生……倒是让我少了很多顾忌。”我喃喃自语。
“阴阳,你怎么在笑……你先平静一下,先别想得那么极端……”
身旁,何雉的话音微微透着几分惶恐不安。
我这才注意到,不只是它,就连二叔,纸人许,还有霍坤民,看我的眼神都透着不安,还有几分惊色。
我才发现,自己的脸是僵硬的,嘴角抽起来了不少。
抬手,我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让我表情恢复了正常。
“我相信你还记得那先生的模样,画下来,或者找个人将其画下来,没问题吧?”
我没回答何雉,认认真真地看着董丰。
“这……让别人,咋画?我这笨手笨脚,也不会啊……我倒是记得他模样。”
我眉心蹙起,沉思了起来。
良久之后,我的手,摸到了自己的眉毛。
“他眉毛是什么模样?记得清楚吧?”我问询出声,仔细地看着董丰的脸。
董丰立即点了点头。
“很好。”我长吁了一口气,取出来了天干砚和地支笔,开始磨墨。
何雉看我的眼神更担忧,她又要说话,我嘘了一声,平和地说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