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跑过来一个小男孩儿,一溜烟钻进铺子里,抓住佟三儿的衣袖,仰着头问:“爹,都这个时辰了,您怎么还不回家,娘都做好饭了!”
是佟小宝。
佟三儿甩开心里的纠结与犹豫,“诶”了一声,“就来!”
再看看吧。
他还有一大家人要养活呢。
常嫣回府之后,先去了柳氏那里一趟。
常青山没在,说是有一桩生意,需得他本人亲自去谈,这一趟估计没有个把月是回不来的。
这桩生意,常嫣上辈子也有所耳闻。
听说是一个偏远小镇出现了一位能够种植铁皮石斛的农女,铁皮石斛珍贵且不易得,便是常家,库房里的存量也不多。
若是能得到这批货源,常家的生意也能更上一层楼。
上辈子,常青山是成功了的。
只可惜,因为她错信小人,全都给旁人做了嫁衣裳。
柳氏拉着常嫣的手,哭了好几嗓子,说自己没用,连女儿都保护不了。
常嫣还能如何,只能抱着柳氏低声安慰。
爹娘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她若是再苛求,未免太不是人了。
好不容易哄住柳氏不再落泪,常嫣陪着她一起用了晚膳才回自己的院子。
累了一天,常嫣洗漱一番,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碧倾宫滔天的大火将整个天际都烫红了,她被困在火海之中,想逃,却逃不出去。
她耳畔似乎传来了谁焦急的呼声。
视线无法穿透滔天火海和滚滚浓烟,看不见人影。
宫殿的梁柱撑不住大火的侵蚀,“咔嚓”一声,坠落下来。
常嫣断腿难行,闭目等死之际,忽然身体被人拖拽。
“小姐!”
再睁开眼睛时,清墨一脸担忧地趴在床边看着她。
“清墨?”她声音干哑。
清墨答应一声,去拿了茶水过来,扶着常嫣坐起身子,“小姐,喝口水吧。”
她就着清墨的手喝了半杯水。
水有些凉了,正好叫常嫣冷静下来。
“什么时辰了?”常嫣偏头往外看,窗户是用上好的绫封起来的,透光又透亮。
可此时,她一眼看过去,除却窗外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外,看不见丝毫景致。
连月华都不知被什么遮掩了。
这样的黑暗,让常嫣止不住心慌,她所谓的重生,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临死之前的一场大梦?
“寅中了。”清墨将茶杯放在一边。
寅中,那是一夜里最黑暗的时候了。
桌上只剩下一豆烛火,细弱的火苗盖不住让人平白生出许多无助的黑暗。
“掌灯吧。”
方才扶着常嫣起身时发现她的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一边掌灯一边没忘了关注常嫣的情况,“小姐做噩梦了?”
常嫣心思还沉浸在那噩梦中,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是。”也不是。
那不是梦,她确实感受过火舌舔舐皮肉时炽烈的痛苦。
梦里的恐惧与悔恨与不甘,在心头萦绕,至此也无法散去。
若是梦,她也想就此沉沦。
清墨一回头,就见常嫣已经披了衣服起身。
“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呢,小姐这就起了?”
常嫣鬓边的发丝都被汗水浸透了,睡着也不舒服。
况且,她也睡不着了。
“不睡了,让人备水吧。”
这个时辰,府上的主子都没起身呢,厨房的下人已经开始忙活了。
虽然还早,但要一桶水还是能送过来的。
也就一刻钟的功夫,下人就送了热水过来。
清墨在水中加了些安神的草药,才替常嫣除了衣物,扶着她进了浴桶。
她闭着眼睛任由热水将整个人包裹,清墨在她身后,轻轻按揉着她头上的穴位。
“清墨。”
她缓缓睁开眼睛,一瞬间,无人注意的迷茫表露无遗。
“你说,到底什么是真的?”
她怎么分不清了呢?
清墨手上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看得出来,她在疑惑。
而后,她笑眯眯地说:“小姐对我好是真的!”
“是吗?”常嫣想笑,却笑不出来,芙蓉般的面上露出些许苦意。
身后,清墨已经细数自她八岁入府以后,柳氏与常嫣对她的好了。
常嫣听着听着,眼前就被热水氤氲的雾气弥漫了一层水雾。
小姑娘极容易满足,她少时选贴身侍女时,看着那些瘦小的姑娘,觉得谁都一样,随手一点选中了她。
她自幼便骄傲,不允许自己身边的人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