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宿曾对她说此事作罢,就算整个六界误会自己也罢,以此事为由攻打魔界也罢。
他早不在意外界对他的眼光了,万事顺应发生,与他毫无瓜葛的罪名,不应再由他撇清关系。
可浮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最在意的人因此对他陷入怨恨,因此不再将他拯救……
或许九方宿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不论如何都能义无反顾,对他推心置腹的人。
见灵十六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浮娑又解释了一遍。
“尊上那日是出了冬留宫,可他不是为了展开杀戒。他只静静待在远处观望,甚至,还以自己的神识为你引路护航,却无一人注意。那道形同尊上的魔气不知来源何处,直到如今,我也没有头绪。”
浮娑的一字一句就像利刃般深深扎进了她的心,刺得她的脑子再没法正常思考。
那人不是九方宿,他的出现,只是为保证自己顺利完成誓礼……
而自己,却始终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明明面前摆着那么多机会,她分明可以同他当面对峙的。
可是她从心底就摆明了,她不信他。就算九方宿亲口承认不是他所为,灵十六也会强迫他拿出证据。
每当自己望进他的双眼,都带着一颗决然的心去审问他分明纯净的灵魂,还企图能搜寻一丝他的罪证。
她此时就像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只能屏气呜咽着,双手无力地揪着衣裳,让那迟到的泪水无声流下,只能模糊眼角,逃避事实,却起不到一丝挽回的作用。
浮娑无法直视着她此番痛苦的模样,也无法为九方宿说话。倘若自己在那天不是给她打哑谜,而是将一切都告诉给她,兴许灵十六也不用如此自责了。
说白了,她所做的一切,都包含着自己的私心。
浮娑别过头,只能以一种宽慰的语气无力地说:“你不必自责,这也是尊上的意愿。你应该明白,他向来不喜欢解释太多。”
灵十六紧紧闭上双眼,一拳一拳叩问着自己的内心。对啊,自己怎么会想不到呢?
九方宿从来不是个爱邀功的人,自然也懒得去推卸一桩自己从未做过的事。他自始至终,都在做着自己认为对的,别人却看不到的事啊……
“谢谢你告诉我。”
灵十六咬着牙,直到听见浮娑出去的声音,才忍不住轻声哭了出来。
“在那之前,你一直知道我的心思,知道我放不下你,才瞒着我引去身上的邪神,却不愿告诉我……”
灵十六一遍遍复述着曾经他对自己明目张胆的爱,可是她目光短浅,没能看到。
如今,上天能否最后再给她一次机会,谨以此弥补自己对他的一点亏欠。
灵十六顾不得伤心,她得尽快疗养好自己的伤,不能让九方宿见到自己这般颓丧模样。
她深知,只有九方宿回来了,六界,才有可能重回安宁。
一日,九方宿终于结束了在外同朝黎的一场战斗。
他不得不承认,朝黎依仗着自己的力量,不仅恢复得很好,功力也涨了不少。
只是碰巧今日九方宿有些疲乏,不想恋战,便匆匆告别了战场,将剩下的烂摊子丢给了仇野。
回到冬留宫前,他特地抹干净了衣服上的血渍,心想好久没再见那位故人,不知她是否也念着自己。
只是冬留宫的大门刚被推开,眼前的景象不禁成功让九方宿脚下一顿。
只见平日里灯光幽暗的大殿,此时却点缀上了许多大红灯笼。原本昏黄的烛光在红窗纸的映射下显得透红明晰,仅仅几盏,就将九天阶上女子的模样勾勒得令人心向神往。
灵十六自作主张,在冬留为自己补上了一场缺失的婚礼。
没有丫鬟的服侍,更没有母氏的见证,没有好友的赞词,也没有指亲的媒人。
此时的冬留宫里,就只灵十六与他二人。
这场婚礼,是她早就蓄谋已久的。
灵十六亲手为自己戴上了凤冠,着上了婚服,披上了霞帔,踏上了秀履。新娘子的装扮,可样样不能少。
看着矗立在自己面前的九方宿,灵十六第一次莞尔笑了。
她整个人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在水中滋润生长,朝他缓缓走的每一步,都像落石一样激荡了他心中沉寂安逸的深潭。
九方宿内心的邪神之念,也第一次有了稍稍让步。
眼前女子的模样,和自己内心深处,那在同样昏黄夜下翩翩起舞的出水芙蓉的影像,隐隐重叠在了一起。
两次,皆是他心动之时。
灵十六抬起头,目光里倒映着他最真实的模样。
她小心抬起手,抚上了九方宿的脸。抚摸着他那尚未干透的血渍,她的心还是隐隐疼了一下。
这次,又会是谁呢?
灵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