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阿水的疑惑,九方宿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他知道阿水其实很聪明,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她肯定也能自己发现的。而他恰恰也什么都不能说。
九方宿将手轻轻触及她的额头,那抹沁人心脾的蓝顺着手指蜿蜒在空中弥散成细小的光点,而在手指离开后又转瞬凝聚在眉心。
而这与日俱增的灵息仅他可见,自从阿水在藤山吞服了那颗有着上千年修为的蛇丹后,她体内的缘生石之力也愈发地强烈,似乎要在某个节点突破重围。
九方宿明白,有朝一日阿水势必要借力将缘生石之力化为己用,以此渡劫成神。而在那一日来临之时,他定不能留在阿水的身边。
因这歃血之印、结约之盟的背后,曾有他的魔力为之助长。虽然他还不太确定当初灵姬是如何与这缘生石缔约的,但那日冬留之战后,缘生石已经吸取了他的部分灵力而变得不再纯粹。
世间之物以真净为善,当初四野悟发动战争也要维护的缘生石也因此被人信奉为真物。而一旦有外力与之结合,不仅缘生石本身所具有的灵相会被改变,它还会让以它为用者的灵息紊乱,如有不甚,定当万劫不复。
九方宿怕那一日来临时,阿水彻底将缘生石之力释放,若有他在身边,只怕她会遭遇不测。
因而这道属于灵十六的渡劫门,得消她自己跨。
“有一日你会知道的。”
良久,九方宿只是吐出这几个字。从前他不会遇事不决,就连说的话都是一语定生死的。而自这人间一遭,他也渐渐地同以往的自己剥离开了。
不知怎的,身子被九方宿怀抱得越紧,阿水的心竟是越发地疼起来。
她想起来九方宿对她说过的话,他有一天终究会走的,兴许就是她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如果是这样,他们的结合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阿水也一直都明白。可她的心太空了,以至于那里再失去一个人,她就会如枯枝落叶被踩入泥泞般再也不得超生。所以她拼命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神,这与自己纠缠着无数瓜葛的人。
她没再说话,她也不会傻到去问九方宿他愿不愿意为了自己留下来,就算他这么问自己,阿水也不能那么快确定自己的想法。
她见证了两个村庄的覆灭,爱她之人亲手交予她的弓弩,便是教她认定自己绝不会做个窝藏鼠辈。
而她所爱之人,也并非一生能够攀附的高枝。一日栖鹊南飞,终要自己觅食果腹。
自这日以后,九方宿总能在鸡鸣之时察觉到身旁女子窸窣的动静,他睁了眼,看着她提起弓弩就往屋外走去。
他的神识跟着她来到一处竹林,便见她在此处独自练习弩术,她待了多久,他便跟了她多久。
这样日复一日,每次阿水外出回来,都能见桌上摆着的热腾腾的早饭,再看一眼九方宿,他却已是在闭目养神了。
“从前我可不知道你竟也会疼女人的。”阿水打趣着看他道,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就啃起来。
九方宿睁了眼,眼底的温柔多得要溢了出来,反问她道:“疼得够不够?”
阿水装作不明白,撇过头不看他的眼睛,目光却被他腰间的黄色玉佩吸引了去。
她眉目惊喜,“从前都不见你戴着呢,今日倒也是罕见。”
“你的一番心意,可不能让它落了灰。”
她走到九方宿的身边,拿着玉佩与自己腰间的凑成了一对,含笑说着:“你终于是开窍了,那既然戴了一次,以后便要日日都戴着,若有一日不戴,我可是会发现的。”
九方宿应了一声“嗯”,而后小心将她抱了起来,揉到了自己怀中。手指轻盈地穿过女子的发丝,带出一种淡淡的幽香,竟情不自已地吻上了她的额头。
伴着竹林余音袅袅,炊烟日上,二人的气息交错,好似也陷入了周遭万物的沉寂。
阿水贪恋着这样的日子,哪怕今后她的生活仅是这一日的重复,她也没什么怨言。
大泗庆和九年,正值盛夏,倾玉坊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盛典。以往夏日由异域而来的旅客居多,倾玉坊也会借着这个机会从民间挑选出几个姿色不错的作为这一度的头牌,好让那些异域来的涨涨眼界。
阿水便也趁此时机出门走动走动,先前她想到了蒙面纱的法子,但又觉得这在人群中过于显眼,想要找她的人一眼便能发现。
这不,天赐良机。
现在的长马街上,一眼望去,那些奇装异服的人比大泗的原住民还多,阿水穿插在行人中间,脸上又蒙了东西,想必是教谁也认不出来的。
今日一行,她倒是要看看那有关“水姑娘”的画像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她有些漫无目的地走着,提着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可这时候实在热闹,那些异域人口中还讲着自己听不懂的各种话,更别提什么“水姑娘”的字眼了,想必大家这时候都在忙着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