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以卿略微扫了一眼玉湘,眼中带着玩味之色,她几步走到门口处,不自觉又将身上的灰鼠毛披风裹得更紧了些。
“你与春瑶到时帮着去将席面上的活计做好便是了,这些事情,我自有别的安排。”
玉湘咬了咬发白的唇,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夫人为什么不直接应下来?”回到房中,兰月替宁以卿将披风脱去,又扶着她到榻上做好,将一旁早就备着的暖手炉塞到她手中。
“你觉得我应当应下玉湘的请求?”宁以卿斜斜倚靠在暖榻之上,半闭着眼。
“夫人之前说过,敌明我暗更有胜算,”兰月手上动作不停,又取来一张狐皮制成的厚毯子为宁以卿铺到腿上,“她摆明了想在这事情上动手脚,既然如此,何不直接应下,到时直接让大房抓她个现行?”
宁以卿虚弱地笑了笑,“她早知道我现在对她心存芥蒂,如若我直接一口答应,以她那多疑的性子,少不得心肠又得转几个弯。”
“今日她也见到我病容憔悴成这副模样,过几日你只说我病得起不来床,这些事情,她自然要想着法子揽过去办。”
“夫人,你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当真不会落下毛病吗?”兰月不忍,又劝道,“夫人大可以装病,不是吗?”
宁以卿垂下眼睫。
装病自然是可以。
只是那样,陆淮之联合玉湘给她下毒之事发作起来,就太过不痛不痒了。
如今陆宴礼深信丘鹤年的医术,待到她彻底毒发那一日,前来救治的必定是丘鹤年。
而她如今日日喂给自己的毒药,必要足够让人胆战心惊才行。
“放心吧,”她抬眸轻笑,安慰道,“你家夫人我虽然不学无术,但在岐黄之道上还是略为精通的。我心里有数,这毒到时不但能解,且绝对不留半点病根。”
兰月的心始终悬着放不下来,但宁以卿这样胸有成竹的模样,又让她不得不信。
“夫人可还要再睡会儿?”
宁以卿摇了摇头,“你去寻一下那几个人,看看这些时日连三夫人有什么古怪,尤其是同柳家或者章家有关系的。”
她眼下好奇,林氏姊妹是不是真想出了什么法子攀上章家的枝。
兰月应下来,又道:“昨儿已经放了信儿出去,一会儿奴婢再去问问。”
宁以卿又让她去侯府管事的婆子那里取了账册来,说要连同林氏给的那些名册和明细,仔细将这场宴席大致需要的开支都算一遍。
兰月将东西送到,又搬来两个炭盆,仔细为她添了足足的银丝炭,确保屋里温暖如春,这才离开。
待走到后院的月洞门前,兰月却见到了几日不见的陆宴礼,立时上前行礼。
“侯爷回来了!”
“你是夫人跟前的?”陆宴礼神色有些急切,“我回来书房取些东西,正准备去看看夫人。她在何处?听前院的丫鬟说这几日夫人一直闭门不出,可是病了?”
兰月想起宁以卿的吩咐,只能笑着掩饰道:“侯爷多虑了,只不过是这些日子天儿冷了些,夫人说冬日里最适宜多休憩安眠,说什么……养生之道?”
“她是懂这些的。”陆宴礼的焦急神色这才缓和些许,“现下还睡着吗?”
这几日他在外奔忙,许多军务多年不曾上手,如今倒也有些吃力,故而好几次都三过家门而不得入。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片刻清闲,他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看宁以卿。
“倒不是,”兰月道,“大夫人适才来过,说要在府内办一场宴席热闹热闹,将一些事务交给了夫人,眼下夫人正在忙着呢。”
她见陆宴礼抬步要往后院去,忙退后几步稍微拦了拦,“夫人……夫人说她算账时最不喜有人在旁搅扰,这才连奴婢都打发出来了。侯爷不如等晚些时候?”
陆宴礼怔了怔,无奈地笑了一下。
忙着睡觉,忙着养生,忙着算账。
却唯独没有空见他。
这是还在为那日康乐的事情恼着吗?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都督府还有事要忙。这些时日你照顾好夫人,睡觉可以,但每日餐饭不能耽误。看账可以,但也该劳逸结合。夫人的性子做起事来不到做完便不会罢休,你平日在旁,多提点她休息才是。”
兰月乖顺地点了点头,心中对陆宴礼的好感更多了几分。
陆宴礼转身欲走,却停了片刻,忽然迟疑道:“夫人这些日……有问起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