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瑶并未多心,她本就觉得兰月很好,进了梨岚院这些天里每日都很是勤奋利落,待她也从来都很亲近,眼下听兰月这样说,一心只觉得她是怕自己辛苦。
“我倒还好,只是难为了玉湘姐姐,”春瑶把食盘稳稳当当地放在兰月手中,感叹道,“这些燕窝都是她打着灯盏陪着我在厨房挑拣浮毛的,最伤眼睛了。我平素做惯了粗活还好,倒是她,竟能耐着性子忍着劳累做这许多,跟从前真的大不相同了。”
兰月笑容微微一滞,轻声道:“玉湘姐姐有心。”
“那你记得,一会儿在娘子面前多多替她美言几句,”春瑶满怀期冀地看着她,殷切嘱咐道,“娘子是心软的人,若是知道玉湘姐姐暗里做了这么多努力,一定会原谅她的。”
兰月敷衍地笑了笑,口上说着好,动作却没一刻停留,径直转了身就往宁以卿屋子走去。
“夫人,”她进了屋门,见宁以卿正拿着小银剪子站在窗台前修剪那盆矮子松,忙将那只食盘放下,“夜深了,夫人不要动这些利器。”
宁以卿瞥了一眼那盏燕窝羹,笑道:“春瑶可是让你来替玉湘邀功了?”
“是,”兰月有些怯怯地看着她,“奴婢以后会按夫人吩咐的做,必定盯紧了她,不叫她们过手的餐食进了侯爷和夫人的口。”
“侯爷大病初愈,眼下正是身子虚弱的时候,你平日里多在他跟前服侍,就要多盯着些,我倒是无妨,我自己会小心。”
“为什么不将这些事情告知侯爷呢?”兰月说着就要掉下泪来,“奴婢知道夫人心善,可您好歹是一府主母,为什么要任人这样暗害糟践?竟还要放下身段委曲求全,到底是为着什么?”
宁以卿轻轻笑开,她丢下小剪子,伸手拿出绣帕替兰月拭泪。
“兰月,你若忠心于我,便将此事咬紧了,尤其是侯爷那儿,半句不要透露。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做的就是看顾好侯爷的饮食茶水,务必确保这些东西干干净净。”
兰月吸了吸鼻子,坚定地点了点头。
宁以卿走过去端起那盏燕窝,直接倒进青瓷漱盂里。
既然知道了他们下的什么毒,倒也不必日日喝着。
打发了兰月拿着空碗盏出去,宁以卿便脱靴上榻,临睡前,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青瓷小瓶,倒出一颗黄豆大的棕色小药丸子,径直咽下。
次日,宁以卿亲自将林双送走,午后便有几个爱嚼舌根的小厮婢女私底下拉过兰月去问。
兰月认出几人是之前同她在芝兰堂一同服侍的奴仆,只道:“院中伺候的人手够多了,倒是夫人娘家宁老夫人那儿缺些人手,这才忍痛割爱,让林双姐姐过去。”
这话说得前来打听八卦的几人面面相觑。
人手够多了?府中上下谁不知道他们这位侯爷性子冷僻,最爱清净,院中伺候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哪儿就多到不能给林双一碗饭吃了?
再说了,梨岚院的院门最是难进,侯府不知道有多少丫鬟仆役求到管事婆子那里去,绞尽脑汁不知给了多少好处都进不去,林双又不傻,难道会放着这样好的去处不要,跑到宁府那种商贾门户去当下人?
兰月这番话说得无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几人相视一眼,皆是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来。
那林双生得美艳动人,他们早前就议论过,这二夫人真是心宽,竟敢放这样一个妖娆妩媚的贴身伺候,也不怕哪日她生了歪心思,爬了主君的床?
再说了,天下男人都是一样的,侯爷虽然性子冷僻,但到底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军中汉子,放着这样一个美人天天在眼前晃荡,他能坐怀不乱?
其中一名年龄较大的婆子不怀好意道:“听说梨岚院那二位,分房有些时日了,不会就是因为她吧?”
其余几人无不点头附和。
又有人感叹了一番宁以卿实在太过心软懦弱,身边的丫头都做出这种事情了,如若按他们大夫人的脾气,早就打死了丢出去,她竟还能好声好气地亲自将人送回娘家去。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适才那婆子又不屑地瞥了众人一眼,道,“自然是要把人送回自己的地界儿,到时要怎么管教、怎么折磨不都是她说了算?何况还是送到她亲娘那儿去,哪个当娘的能任由别的狐媚子勾引自家女儿的夫君?林双姑娘这一去,怕是没什么好日子咯。”
余下的几人虽说爱嚼舌根,毕竟也都多少受过宁以卿的恩惠,心底对宁以卿有着实打实的感激,听完那婆子的话也不再附和了,纷纷四散离去。
那婆子瞧这阵仗,只觉得这些人当真是胆小如鼠,冷冷嗤笑了一声,扭着粗笨的腰肢就得意洋洋地往芝兰堂主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