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以卿回到侯府的马车上,本是要一路直接回梨岚院的,却不知怎的,在拐过一个街口就能到侯府大门的时候,她突然唤了一声,让前边驾车的小厮掉头。
“去宁府一趟。”
小厮不明所以,眼见着侯府都在前头了,这时候怎么又不回去了?
即便疑惑,他也不忘讨好,“玉湘姑娘,是要回宁府取什么物件吗?不如让我去帮您取一趟,眼见着该是开饭的时候了,您先回去吃饭吧。”
宁以卿坐在车中忽然却沉默了。
是啊,这时候回去做什么呢?家中也该在用午膳了,早上才同父亲母亲辞行,说梨岚院的内务要紧着回来打理,这时候若贸贸然再回去,只怕他们会起了疑心。
可是不回去,她又莫名有些放心不下。
宁以卿的手抓着车门,蛾眉轻蹙,一直犹豫不定。
“玉湘姑娘?玉湘姑娘?”
驾车的小厮不解地看着她,连声呼唤,才将宁以卿的思绪拉了回来。
“罢了,”宁以卿轻声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件,无非是夫人要拿几件衣裳,明日再去也成。也是府中要用饭的时辰了,就不耽误小哥了。”
小厮挠着头痴痴笑了几句,梨岚院的人从上到下都是好人,夫人温柔善良,连带她的丫头也是如此体贴人心。
宁以卿坐回车中,低低叹了口气。
是啊,没什么非得她亲自回去看一眼不可的必要。
他身旁有老袁这个积年忠心的老仆看顾着,府里还有丘鹤年这位神医,再如何,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倒是她与他两个人,此时再相见不过是徒添彼此的尴尬与不快罢了。
宁以卿思忖了很久,想起丘鹤年说过的,给他用的药里头有好几味都是有致幻作用的药物。
所以他昨夜,才会在药效的影响之下一时冲动,不管不顾地说出那些奇怪的话来吧。
她不应该趁人之危,不应该因为这些话心生什么不该有的妄念。
与其此时见面,为着那些妄言徒增尴尬,还不如等到他的毒全解了,神思真正清醒之时,两个人也许还能仍旧如同以往一般,接着做一对相敬如宾的表面夫妻。
至于往后。
宁以卿自嘲地笑了笑,手指微微攥紧,她哪里敢去想与陆宴礼的往后?
她这样一个身染污泥、心里都是见不得光的谋算的人,何敢去想与陆宴礼这样的端方君子、大魏神将有什么往后?
也不知道若将来有朝一日,陆宴礼得知了她所有的过往,该拿怎样鄙夷不堪的眼神看她?会不会因为他昨夜那些意乱情迷的话而悔懊不已?
宁以卿努力咽下心中的酸楚刺痛,垂着眸子,微微发怔。
如若事情顺利,能如她所愿,那么不会很晚的,至多到明年春闱。
春闱之后,就不必再委屈着陆宴礼跟她担着这虚幻的夫妻之名了,到时他即便不说,她也会主动提和离,然后带着宁家老小,从此远避魏京。
宁以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梨岚院,她一路失魂落魄,走路间还不经意撞到几名婢女,若不是盖着长帷帽遮住了脸,还真得就叫梨岚院的奴仆吓上一跳——
毕竟前脚一个穿着桃红色纱衣的玉湘姑娘才走,后脚一个穿着鹅黄色碧罗锦裙的玉湘姑娘又从梨岚院的门冒出来,岂不诡异?
直到浑浑噩噩地走到后院进了书房,宁以卿才觉得自己稍微回过魂来。
林双正认真翻阅着架上关于药理的书籍,见到宁以卿来,连忙放下手上的书,迎上去拉着宁以卿左看看右看看,直到确定她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娘子,事情还顺利吗?”
宁以卿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该办的我已经办妥了,等着雅颂阁那头的动作吧,如若玉湘还不行动,我再想法子推她一把。”
林双见她神不附体、满脸疲倦之色的模样,担忧道:“这些事情奴婢来替您办,玉湘奴婢也会盯好,您不如先用了膳,回房内休息吧。对了——”
宁以卿忽然想起什么来,开口直接问道:“对了,这几日让你留心着,觉得兰月如何?”
林双话还未说话,骤然被打断,也就断了思绪,一时忘了要告诉宁以卿的要紧事,她想了想,认真答道:“兰月为人不错,性子沉稳,做事也细心,也懂规矩,从不过问事情,就是同春瑶一般,有些小小胆怯,倒也不妨事,往后娘子若多带着她,这些小毛病自然是会好的。”
宁以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先回房将这妆容卸去,免得叫梨岚院的人见了觉得奇怪,你先用饭去吧,在这儿拘了一早晨,也该累了。”
说罢,她转身推门就要出去,林双这才想起一早就要同她说的事情,却来不及,风带起宁以卿帷帽一角,露出一双眼睛,她漫不经意抬眸往前看去,忽然发现书房之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人。
身形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