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以卿知道丘鹤年意有所指,是为方才给陆宴礼解毒之时她的失态而说的这句话。
她脑中有些微微空白,却想都没再想,便快速说出一句话来。
“我以为但凡是病患,医者都该有关切之心。所以方才我有此举,再正常不过。”
她言语坚定,也不知是回应丘鹤年,还是在说服自己的心。
丘鹤年挑眉一笑,“哦?你爹的医术还在我之下,想必比之他,你对我的医术要更加信任吧?你不若回想一下,从前你爹爹出诊,你也经常跟在身边帮手,那时面对的是别的病患,你可有如今日质疑我这般,质疑过你爹爹?”
丘鹤年话音未落,宁以卿的心便已经急速跳动起来。
即便不回头,也能感受到身后投来一道灼灼目光,一直看着自己不放,她深吸了口气,也不想再多做辩驳,只垂下头去,慌不择路地洗起刀具来。
片刻之间,尖锐的刀锋划破宁以卿的指尖,几滴鲜血霎时融入水中,痛感传来,她不由轻声“嘶”了一下。
宁以卿正想转身去拿干净的棉纱包裹,却忽然听得身旁的丘鹤年一声暴喝。
“你小子给我坐下!”
宁以卿被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向陆宴礼的方向,他不知何时已经踏出浴桶,此时神色紧张,正朝她走过来。
“你这是做什么?”宁以卿柳眉倒竖,此时脸上恼怒震惊的表情与丘鹤年一般无二,她匆匆忙忙走过去一把拉过他的手掌,将人推到浴桶旁边,冷声喝道:“快回去,毒血还没清完,你这样贸贸然出来作甚!”
陆宴礼冷着脸不作声,只小心翼翼拿起她方才被刀锋划伤的手指,仔细瞧了片刻,“丘老先生,我无妨,劳烦您先替夫人包扎。”
丘鹤年几步走到浴桶之前,先是瞧了瞧浴桶里药汤的颜色变化,确认毒血已经被稀释得差不离,这才扭过头去看宁以卿手指上的伤势,见只是小小的一点伤痕,旋即怒骂起来。
“包扎个屁!你给我滚回去泡着!你有说话这功夫,她这伤马上都能愈合了!”
宁以卿也冷着张脸,示意陆宴礼回去,却不想他执意得近乎带了一股犟劲,对他们二人的警示置若罔闻,拉着她就往丘鹤年的药箱旁边走。
他手臂上的鲜血还未干涸,此时随着他的动作汩汩流下,他小心翼翼半抬着小臂,不让血污落到宁以卿身上,另一只手动作不停地翻找金疮药和纱布。
宁以卿瞧着他动作认真地替自己的指尖撒下药粉,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她知道,平常的陆宴礼,不是如此急躁之人。
她的心不可自控地砰砰跳动起来,不过片刻,脑海中却忽然冒出陆宴礼昨夜的那句诛心之语来。
宁以卿霎时间冷下脸去。
是啊,即便他会遇到让自己心神大乱的女子,那个女子也绝对不应该、也不可能是她。
心中有不知名的苦涩泛起,宁以卿一下扯出自己的手,面若冰霜道:“我与丘伯伯费心费力为侯爷解毒,侯爷就要这样平白耽误我们的时间吗?”
陆宴礼终于没有再纠缠于她的那点微末伤口,只是淡淡说了句“抱歉”,便又回到药汤之中。
宁以卿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住自己心头那点莫名的酸楚苦涩之意。
陆宴礼不再说话,原本宁以卿也终于恢复些许,偏生丘鹤年忽然贼兮兮走到她身旁,用只有他们二人的声音同她轻声道:“你瞧,这就叫关心则乱。足可见在这小子心头,你的份量足逾千斤,都这样了,你还生他气呢?”
宁以卿心中自嘲一笑,旁人只以为他们是小夫妻寻常吵闹,谁又知道内情究竟如何呢?
宁以卿难得对丘鹤年都冷了脸,“丘伯伯,你不要再玩笑了。”
说罢,她几步走到房门前,利落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丘鹤年又是啧啧两声,回过头去难得主动跟陆宴礼攀谈起来。
“我说,你小子到底怎么得罪我家卿丫头了?看这副模样,着实气得不清。”
陆宴礼垂着眸子,面容失落而略带些伤神之意。
良久,他忽然开口。
“丘老先生,晚辈能否劳烦您帮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