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子甫一抖开,陆华与林氏算是彻底蔫了。
林氏此前准备的假账被宁以卿一一揭开,陆宴礼不追究大房诬赖也就罢了,大房还有什么由头能扣着宁以卿的嫁妆不放?
事到如今他们也不敢不放,而是——嫁妆单子就在众人眼前,有数可计,但那些嫁妆里的银钱珠宝已经被他们花了大半去给陆华买官了!
叫大房从哪里掏钱出来补回去?
宁以卿面不改色,她心里头清楚这些,只想看看陆宴礼准备如何行事。
虽然大房前世屡次要取他性命,今世也一直拖着他病情不给治疗,但陆宴礼此时可并不知情,而且,陆华毕竟是他血浓于水的亲兄长。
今日之举,目的也只为二房分家,既然达到了,宁以卿也不想咄咄逼人,将陆宴礼推到不仁不义的地步上去。
陆华一家的账,日后且算着呢,她不急。
“今日各位族老在此,也算个见证,即日起两房分家,十日之内,以此单上所有记录为准,大房尽数归还我家夫人的嫁妆。”
陆宴礼再次开口,没想竟是分毫不松!
“这十日就烦劳嫂嫂整理打点了,如若人手不够,可以来告诉我。”陆宴礼对着林氏微微笑着点头,却不是商议的语气。
一众族老纷纷点头,见事情已经商议落定,便有为首的出来告辞,三三两两迅速地四散离去。
都不想多惹半点是非!
须臾间,祠堂内就只剩陆华与陆宴礼两家。
“兄长嫂嫂,且慢。”
陆宴礼叫住正欲灰头土脸离去的陆华夫妇,二人回头,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憋屈神情把宁以卿看得有些乐了。
“嫂嫂持家辛苦,如若夫人的嫁妆有些不小心已经花用出去的又暂时填补不上的,烦请嫂嫂记清了名录来。”
“这些缺了的无需兄嫂忧心,我自会想法子为你们还上,只是,”陆宴礼眼神轻飘飘扫过林氏,“嫂嫂记录的时候清醒些,别多了不该多的,少了不该少的。”
他从前原本就是个杀神,战场里腥风血雨闯出来的,端就摆在那儿都给人一股喘不过气来的无形压力,遑论眼下说出的话还带着警告意味。
林氏吓得腿软,却也强撑着冷笑道:“小叔放心,这些事我还是能料理明白的。”
陆华听闻陆宴礼有心替他们补过,心里不免觉得这个弟弟对他还是有几分恭敬在的,便冷了脸端起架子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兄长!”
“兄长这身官服还是脱了吧。”陆宴礼低头把玩起轮椅扶手上的小物件,“正是因为宴礼还记得兄弟之情,所以提醒兄长一句。”
“今上最忌卖官鬻爵之事,兄长的一言一行放在如今或许瞒得过去,但如今我康复之期不远,他日回朝,侯府势必重回众人视线,若是到了那时。”
“我也不一定能护得住兄长了。”
宁以卿心下微叹,他到底对陆华还是有回护之心。
陆华冷汗涔涔,黑着脸一言不发,紧了紧手里抱着的官帽便转身离去。
见人已经都走了,林双立即上前对宁以卿道:“娘子,那奴婢先与春瑶去处置剩下的事儿。”
说罢便招呼了春瑶进来,将那些账本物件的合力抬出,就这样消失在陆宴礼与宁以卿眼前。
剩下二人相对无言。
陆宴礼率先打破沉默,“烦劳你,先推我回梨岚院吧。”
宁以卿回过神来,低低“嗯”了一声,努力控制住因为紧张有些微抖的双手,将陆宴礼推了出去。
一路上宁以卿都没怎么说话,只盯着陆宴礼的头顶发呆,走到半道上,陆宴礼忽然开口:“在想什么?”
宁以卿被问住了,只淡淡笑了一声,没有接话。她眼下心情着实复杂。
虽说她今日原本就做足了准备、卯足了劲,势必要将大房从二房身上撕下来。
但这一切,她都是准备好孤身迎敌的。
陆宴礼的出现是个变数。
无论是要分家与否,他分明可以以侯爷的身份,一句话便将事情了结。
虽然这样一来,她先前那些直指大房的剑锋就仿佛都是白费苦心,她也会成了一个没有丈夫便寸步难行的妇人——但宁以卿的最终目的到底是赢下这一局,遗憾与否于她来说,不算太重要。
可他此时却站到她身旁来,一句“劳烦夫人主持”,让她放手去打完她原本就准备好了的这场战。
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无言的理解和坚定的支持。
他的护短也好偏袒也罢,都没有想用自己的权力地位盖住她的锋芒,而是想告诉所有人——
她是可以和他并肩前行的夫人,她可以气壮理直去做她想做的事情,讨她想讨的道理。而他永远会是她的依靠和脊梁。
宁以卿忽然红了眼眶。
重生以来,她心中敲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