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瑶!”宁以卿缓缓转身,面向祠堂大门,声音清冷威严,“将人带进来!”
春瑶应声,低着头小步走进祠堂内,跟随在她身后的人骀背苍耇,雪鬓霜毛,甫一进门,就站定俯身下拜,朝着满堂灵位深深叩首。
待他行完礼节抬起头来,一双浑浊苍老的眼睛在堂上找了片刻,终于落在宁以卿身上,才开口唤道:“老奴袁朴,见过夫人。”
“袁朴?”堂上有名坐于后排的老者站起身来,仔细打量他半晌,恍然大悟道:“你从前不是老侯爷身边驭马的吗?”
“腌臜马奴,怎么也敢闯上祠堂!”林氏怒喝,虽然认不出此人究竟是谁,但心中警铃大作,直觉此人一定是宁以卿喊来对付她的。
“嫂嫂急什么?”宁以卿冷冷开口,“既是开宗祠论是非,难道人证不该到场吗?”
老袁仿佛没听见林氏的话,只眯着眼睛仔细朝那名认出他来的老者看去,打量半天,“您是……老太爷四房的堂兄弟,陆四老爷吧?”
“哈哈,是我是我,”陆四老爷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又疑惑道,“我记得当年老侯爷很是器重你,还让你家妻子给宴礼做了乳母?”
在陆家这些下人的地位里,老袁夫妻算得上是拔尖儿的了——怎么如今潦倒苍老成这样?
林氏惊得跌坐在椅子上,陆宴礼的乳母当年不是死了吗?!
她还有个丈夫在世上?!
“既然有四老爷还认得袁伯,我倒也不必费心证明他的身份了。”宁以卿看向老袁,见老袁坚定地点了点头,也回以一个安慰的笑。
春瑶得了宁以卿示意,立即拍拍手,两名外头雇的伙夫用扁担挑着几只筐子进来,筐上罩着粗布,看不出里头是什么。
春瑶让他们将东西放下,便转身领了人走出祠堂。
宁以卿上前,用力将其中一筐的粗布一掀!
露出里头堆叠得整整齐齐的数本账册来!
“小郎君从前征战在外,于房中庶务虽说管得不多,但并非一窍不通。况且天家赏赐多,当时二房尚有帐房先生替郎君看管着这些,唯恐出错。”
“郎君最后一次出征时,正逢梨岚院书房正在修缮屋顶,担心这些账册遗失错漏,便嘱咐老奴与贱内将这些尽数挪到小郎君私下里置办的一套别院内。”
“前些日得蒙上天眷顾,叫老奴能见到夫人,这才将这些账册尽数交回。”
老袁对着众人,一字一句,尽量说得清楚明白。
众人惊疑起来,袁朴带来的这些是二房的账本,那林氏带的那些又是何物?
林氏强作镇定,指着筐子道:“宁以卿,你寻个老得脑子都不清醒的老仆来做伪证,又随意寻了些账本,就说这是二房往年的账册?谁信?”
见众人开始动摇,她忙起身去翻看那些账本,虽说书面有磨损之象,但纸张光洁如新,连褶皱都无!想起玉湘交代的话,宁以卿根本没有二房的账本——
林氏狠狠一笑,宁以卿这蹄子果真是虚张声势的蠢货,拿新账本冒充,却连做旧都不懂!
她翻开其中一本,言之凿凿,“各位族老且来看看吧!弟妹拿来的这是什么呀,这纸张都崭新着呢!”
“嫂嫂竟然不知道吗?”宁以卿故作惊讶,“这是我大魏独有的藤纸呀!其纸色洁白绵润,帘纹不显,不沁墨、不虫蛀、耐泛黄,藏之千年不腐。翰林院修书,都只用此纸呢!”
“也是,造价昂贵,寻常人不会轻易得到。”宁以卿噙着笑拿起其中一本,翻开一页展示在众人面前,“喏,大魏显德四年,这是陛下赐给侯爷的用纸,记录在这儿呢。”
“皇家用纸,难道嫂嫂还觉得有假?倒是嫂嫂的……”
宁以卿笑笑,走到一名族老桌前,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取走林氏带来的账本,放到鼻尖闻了一闻,又撕下一角,放在手上捻了捻。
“嫂嫂带来的这账本,用的是玉版纸。”
“这是近两年来从大渝流入大魏的一种制纸法,近闻有淡淡咸味,放于手中无论如何揉搓,都不似普通宣纸般容易掉絮。”
“虽然用了特殊技法使纸张泛黄似有陈旧之感,但却果真是玉版纸无疑。诸位不妨验看验看?”
“不知嫂嫂手中的二房陈年账本,是如何能用上近两年才有的新纸?”
前世与大房斡旋十数年,她岂会不知林氏短见?为着贪图小利选了时下最时兴却也是最便宜的玉版纸,倒是林氏做得出来的。
此言一出,族老们纷纷拿起眼前账本细细辨别,多是读书人,于纸张之上都有讲究,一经查看,此事便知晓了八分!
有脾气不好的当即拉下脸站起身来冷哼一声,对着林氏道:“依老夫看,别说抄家训十遍了,这妇人罚跪祠堂十天十夜都是轻的!”
林氏闻言身子虚软如泥,竟直接就从椅子上跌坐下来!
宋妈妈见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