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敛目端坐的容北书亦被这一幕吸引着抬眸。
他先是瞥了眼满脸肃杀的沐辞,转而看向高位处的那一袭红影。
她姿态端庄典雅,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国公主该有的风范,面容如常,看不出丝毫慍色。
就是这样淡漠到极致的表情,放在这种场面,偏偏就生出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倨傲。
仿佛那宫女并不存在,又仿佛,这是一件无比平常的事。
容北书广袖下的手微微一缩,剑眉渐凝。
这个玖安公主常年在皇宫里,深居简出,甚是神秘。
容北书只道她像其他女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潜心钻研三纲五常,女德礼教,因此对她的了解只停留在皇帝甚宠这一点上。
除了与前朝扯上关系的谢皇后与白贵妃外,这两位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容北书不曾真的留意过。
毕竟从古至今,公主的宿命历来就只有两种,要么和亲,要么成亲。
鄿国铁规,后宫不得干政,连皇后都要避嫌三分,更何况公主呢?
最终不过都是嫁人,就算再闹腾,也只是仗着皇室地位无理取闹耍小脾气罢了,散点钱财,偶尔仗势欺人,亦或者多藏几个男宠,大差不差。
可现在看来,他错了。
这位玖安公主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安于一亩方地的主。
容北书有种强烈的预感。
她,绝非等闲之辈。
“玖安!”
太子儒雅的嗓音终于浮现了些许急迫。
静淑公主紧跟着怒斥道:“墨玖安!你我皆是客,你竟敢当众拔刀,你眼里可还有尊卑秩序,礼教国法!”
墨玖安神色自若,又捏起酒盏细细品酒,过了片刻才斜睨墨静淑。
“此时,此地,本宫便是尊,就是主”
她放下酒杯,垂眸整了整刺有凤羽的华丽广袖,“若你看不惯,慢走不送”
“好生狂妄!心心念念的府邸还不是被父皇赐给了何将军,什么尊什么主,也不过如此”
殿内气氛瞬间凝固,蹿着似有似无的凉意。
“这话你拿来骗骗自己也就罢了,还好意思当众说”墨玖安淡漠的声音裹挟着明显的讥讽。
“我有何不敢说的!”
墨玖安轻扬唇角,微微摇头,敛起广袖又为自己添了一杯。
“去年你刚及笄,父皇立刻就将你送出了宫,随便一座府邸便把你给安排了。本宫之所以一直待在宫里,是因父皇不愿放本宫离开,想让本宫陪伴左右。本宫软磨硬泡说了三年,好不容易打造了这么一座府邸,前前后后费了本宫一年光载亲自设计监督,可没想到啊”
墨玖安说着,缓缓转眸看向何烨,嗓音微沉。
“何将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父皇惜才,做儿女的理应替父分忧,无论这京城有多少空余府邸,既然父皇偏偏挑中了这一座,本宫便子遂父愿,继续在父皇身边尽孝”
这一段话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玖安公主是在敲打何将军。
何烨在边塞待了十年,镇守南疆,护一方安宁,自然功不可没。
可鄿国不乏得力武将,何将军守的又是一向乖顺弱小的南骊,再者,南疆富庶,气候宜人,远比北塞舒服多了。
大鄿与南骊历代交好,近百年来从未发生过战乱,去守南疆,其实就是换个地方继续逍遥快活。
众人对此心知肚明,可因何烨手握十万兵权,这次回来也将其中的五万兵马全部带回,所以多少还是要给他一点面子的。
谁成想玖安公主却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何夫人与何昭夕一直留在京城,墨玖安的名号再熟悉不过,可何烨刚刚回来,怎会忍受频繁的侮辱?
白卓远见何烨坐不住了,立马摁住了他手臂,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何烨到底是将帅,这点耐力还是有的。
不过也忍不住咬牙切齿,脸时白时青。
“何将军劳苦功高,岂容你在此阴阳怪气!”
太子终是忍不住了,怒目而视,拍案训斥:“你不请自来也就罢了,竟不顾礼教擅坐男席,甚至对大鄿重臣出言不逊,你可知错!”
墨玖安闻言一诧,转头看向太子。
视线触到他极其认真的脸,墨玖安噗嗤一笑,眸中尽是兴味的光:“你还真是一点都不避嫌啊?”
太子阴沉的面色顿僵,眸光微滞,可又很快恢复了原有的怒意,转头命令沐辞:“还不快收剑!成何体统!?”
沐辞却一动未动。
尴尬,实在尴尬。
堂堂太子竟没能使唤动一个丫鬟。
殿内众人默默垂下了头,非常识趣地收敛目光,全当没看见。
墨玖安低头失笑,在太子的护卫发动之前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