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的笑意立马消了下去,弹了弹衣袖上粘的雪花,“程氏母女身子骨弱,上元节人来人往的,她们也不便跟着,就留在家中吧。”
这话就是不让她们跟着了。
“可是郎君,家中大大小小的主子都去了,只留她们在家,未免偏颇。怕程氏得知了,难免心生不满。”
“家中到底是姓宁的做主,后院也是姓袁的说的算。她不满,你我能点头不让她流落街头,已是仁至义尽。”
自程氏进了宁家,她时常半夜以宁宜身子不适为由从宁袁氏房中将宁泽请过去。后来宁泽几次都发现是程氏撒谎,便再也没去过,同时,也对程氏愈发厌恶。
宁袁氏张了张口,想再求情,见宁泽已然不悦,便也没再说什么,“那便听郎君的。”
至夜晚,雪下的如鹅毛般,偏宁宜发了高烧。
“来人,来人呐!”程氏看着宁宜脸色越来越红,手足无措。
房门外无一人应声,程氏气冲冲的开门,发现门边的粗使婆子已经酩酊大醉,横七竖八的躺着。
程氏气不打一处来,狠踢了几下,那婆子不耐烦的睁眼,“谁啊!”
程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厉声呵斥:“一群蛀米的硕鼠,宁家给你们月例银子是让你们在这里吃酒耍乐的吗!”
另一个婆子闻声也醒了过来,见程氏怒气冲冲的模样,哑然失笑,讥讽道:“程姨娘,你趁家主醉酒爬床,逼着家主与主母点头让你入宁家,一晃眼也有两三年的光景了。您应该也知道宁家上下没有几个人是待见你的,今日上元节,家中主子们都去街上放祈福灯了,你再如何叫嚷,也是无用。”
程氏一听家中只留了她们母女二人,心中一冷。屋中宁宜高烧呓语,怕是快烧糊涂了,实在是拖不得。她只能咬牙生吞了这委屈,将几块碎银子塞到那婆子手中。
“我自知不讨喜,只是今日失礼将嬷嬷吵醒实属无奈。八姑娘忽而高烧不退,眼下已经开始说胡话了。既然主母不在家,可否烦请嬷嬷去外头为我们娘俩请位郎中来?”
婆子不屑的冷哼一声,不像是想帮忙的样子。
程氏心中恼怒,这些个刁奴欺上瞒下,往日就对宁袁氏多有欺瞒,对她们母女怠慢。如今宁袁氏不在府中就愈发猖狂,为了宁宜能活过今晚,她只能一咬牙跪了下去,眼中盈了泪水,“求嬷嬷可怜我们,等八姑娘病愈,我自会去主母面前替嬷嬷多多美言。”
起初刁奴怠慢,程氏也去宁袁氏面前或多或少的哭诉过。可因着她入府手段实在是不讨诸人喜欢,宁袁氏又那般大度,宁家下人们在心里就越发的为宁袁氏抱不平。
是以,在程氏告状后,宁袁氏会罚那些个欺上瞒下怠慢主子的。可她素来待下宽宥,罚几个月例银子却也不痛不痒,下人们欺辱程氏母女便也愈发猖狂。
程氏见那婆子无动于衷,只能哭着开始磕头,“求嬷嬷为八姑娘请位郎中来,等八姑娘病愈,妾自会去主母面前为嬷嬷美言。求嬷嬷怜悯八姑娘年幼病重,求嬷嬷……”
她的脑袋磕的砰砰作响,另一个婆子心生不忍,悄悄戳了戳那婆子,低声道:“程氏不讨主母喜欢,可主母素来是个喜欢孩子的。今日也不算是帮衬程氏,也算是帮八姑娘。毕竟才三岁的一个孩子……”
那婆子却满脸不耐,闪过身去躲了她的叩首,“奴婢一介粗人断当不起姨娘的这些大礼,素日你为了与主母争宠,可没少拿八姑娘病重说事,今日八姑娘病重是真是假还尚未可知呢。”
程氏抬头,眼眶红肿,她指着屋内:“嬷嬷若不信,大可入屋一观。八姑娘烧的脸色通红,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那婆子冷哼一声,“奴婢不敢,怕又是那幼儿涂胭脂的把戏。奴婢只是一个粗使下人,门房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奴婢出去的。程姨娘死了这条心吧。”
程氏见那婆子将银子又丢到了她面前,心如死灰,听到屋中宁宜的呼唤,狠狠瞪了那婆子一眼便慌忙跑到了屋中。
那婆子被程氏那一眼瞪的浑身发冷,这程氏虽说素日不安分的很,却也不是什么狠角色。怎么今日就这么一眼,让人后背发凉呢。
“陈婆子,八姑娘若真有事,主母回来我们如何交代。”
陈婆子冷哼一声,“哼,八姑娘?八姑娘怎么了?八姑娘不是好好的在屋中玩闹吗?程氏何时出过那房门,婆子我可是没瞧见。”
胡婆子会意,“还是陈婆子高见。”
只是两个婆子刚继续吃酒,就听屋中骤然响起凄凉的哀嚎。
“我的儿啊——”
两个婆子慌了神,陈婆子此时忽然也明白了程氏没有撒谎,当即道:“你去烧些热水送进去,好好看护八姑娘,我去外头请郎中来。”
程氏抱紧已经没了呼吸的宁宜,因着过身不久,她浑身滚烫,脸色白的吓人,安安静静的被程氏抱着,如同一个破碎的瓷娃娃。
“是姨娘不好,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