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静静的躺在炕上,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那个孩子。他就这样用头顶着那架钢琴,弯着腰,两条小腿使劲的向后蹬,看样子是试图把钢琴顶开。
可钢琴如此沉重,别说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就算是成年人,想挪动它,也得需要两三个人合力才行。所以他顶了好一阵子,钢琴纹丝没动,他又努力了好一阵子,仍旧而没有办法。
他终于松开了手,一屁股坐在了炕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哭声凄厉,听上去令人感到心酸。
我打算起身来,试探着接近他,了解下他到底心里有什么冤屈,但我刚一欠身,还没等坐起身,那孩子仿佛听见了身后的动静,竟然一下子扭回了头,瞪着两只小眼睛看着我。
虽然我心里清楚他只是个鬼魂,但此刻看来,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他就这样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恐怖。我试探着往前挪蹭一点,他就往后退一点。他的身后是那架钢琴,没了退路。
他慌了神,浑身上下哆嗦了起来,看上去害怕极了。抬起两只手,挡在他自己的面前,冲着我使劲的摇晃,嘴巴一撇,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嘴里不住的哀求:
“别,别打我,别打我,我啥都不说出去,啥都不说出去,我听话,我听你的话,我啥都不说……”
看着他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停住了。即便他是一只鬼魂,也是因为受了冤屈而死,所以我不忍心看到他如此可怜的样子。我放低了声音,尽量让我的语调舒缓,对他说到:
“不怕,不怕,我不会伤害你,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刘思成的儿子?你到底有什么冤屈,你跟我说,我能帮你……”
尽管我的语气十分的缓和,但这个孩子仍旧对我保持着戒备,嘴里重复着刚才的话,浑身颤抖着,蜷缩成一团。
我继续慢慢的往前凑,打算拉住他的手,或者把他抱在怀里。此刻我的心里没有一丝对鬼魂的恐惧,反而都是怜悯。
突然,眼前那个孩子的身体开始萎缩,身上的衣服冒出黑烟,皮肤渐渐的干裂,眼窝开始深陷,嘴唇向后裂开,牙床向前突出,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体竟然变得干燥,仿佛被烘烤了很久的干尸,样子恐怖极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我也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最终呼的一下,这个孩子变成了一团黑色的烟雾,在钢琴附近旋转了起来,没等我缓过神来,便一下子钻进了钢琴下面的缝隙,消失不见了。
我仿佛想起了什么,赶紧跑出了屋子,连鞋都没顾得上穿,站在院子里,抬头朝屋里看去,果然,他们家屋顶的烟囱,又冒起了一阵黑色的烟雾,那烟雾十分的淡薄,很快便消散在空中,不见了踪影。
我站在院子里,就这样盯着烟囱愣了一会儿,这才回到了屋子里,在钢琴附近又转了两圈,伏下身子,朝下面看了看,坐在炕上,皱着眉头,思索了起来。
这个孩子生前一定遭受了恐吓,或者挨过打,所以死后的冤魂才如此的胆小,看见了,我都会吓成这个样子。可最后他的变化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难道他是被烧死的?
可觉得又不像,因为我听奶奶跟我说过,但凡是烧死的鬼魂,身上还带着三分火气,灵魂所过之处,会留下灰烬。刚才我围着钢琴转了两圈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一时半会儿想不通,看来这事儿只有等天亮之后,再好好的跟刘思成聊聊,或许能有所发现。
天很快就亮了,我听见对面的屋子传来一阵吱呀的开门声,想必是刘思成从屋子里出来了。
等我走到了外屋,发现刘思诚只是把屋门开了一个缝隙,探头往外面张望。我这才想起来,昨天嘱咐过他,没我的吩咐,不让他出来,于是我冲他招了招手。
“昨晚你的儿子来了?”
我对他说道。
“啊?他……他……”
显然,这出乎刘成的意料之外,他惊愕的张大了嘴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他的眼圈一红,眼泪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
“你们之前是不是经常打骂他?他看起来胆子很小,很害怕……”
“打骂?这……这怎么可能啊,我一年只回来一次,在家呆不过几天,想都想不过来,每次回来都给他买很多吃的和玩具,恨不得一时一刻都把她抱在怀里稀罕他,怎么忍心动手打他呀……”
“那你的媳妇是不是打过他?”
我又问道。可刘思成还是晃了晃脑袋说:
“那更不可能了,我媳妇比我还宠他,怎么可能打他呢?”
我沉默了一会儿,皱着眉头思索。看刘思成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但昨晚那个孩子的表现也的确是真实的。如果在人和鬼之间选一个相信,我宁可相信鬼。
那么如此说来,想弄清楚这件事,只有找到刘思成的媳妇。于是我对他说道:
“今天把你媳妇接回来,晚上让她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