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姚姝丽是兴高采烈地回到姚府，想与祖母说一说降低田税的打算。

但是又想到了悟故事中的那个世家公子，她心生一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斩后奏……

更改这一规矩是很困难的事，大魏实行的是分成地租，就是佃农租种地主一定数量的土地，根据当年粮食的实际收获量，地主和农户按一定的比例分成。

通常这个比例是一半一半，但是这个比例还是太高了……

把分成降低，农户一亩地属于自己的粮食就会增多，地主把地租给更多人，每户佃农专注耕耘自己的土地，亩产量上升。

对农户而言，虽然田地少了，但是分成增加，亩产量上升，属于自己的粮食总量会上升；

对姚家而言，虽然分成少了，但是亩产量上升，总量不一定会变……

想到这，姚姝丽的眼睛突然亮了，也许这会是个双赢的做法。

不过……这个年轻的女郎不明白田税对于国家，对于世家会是一个多么沉重的话题，这背后又有多大的阻力。

只能说有心了……

姚姝丽此时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越想这个方法越行，而外面的小丫鬟们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她感到疑惑，便召来贴身丫鬟，问姚府里是有什么好事吗？

“小姐，春水居的那个周姨娘有孕了，并且大概率会是个小少爷。”小丫鬟的欣喜在脸上流露出。

她是真的很开心，姚府后继有人，她也能有个安身之所。

姚姝丽摆摆手，让她出去，神色未曾改变，她对于这个未知的姊妹或兄弟没有什么想法。

出了书房，姚姝丽发现，原来整个姚府洋溢着喜悦的气氛，雨水冲刷后的姚府焕然一新，方才回来她沉浸自己的思想，并没有意识到这久违的生机。

深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她带着想好的说辞前去。

她来到祖母的房间，发现祖母正在握着周姨娘的手，对着她嘘寒问暖，自从祖父去世，好久没有看见祖母笑的这么开心了。

“丽娘，你来的正好，我有话对你说。”

周姨娘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

姚姝丽坐在姚老太太的旁边，还是把降低田税的想法以及理由与祖母说了，毕竟在她的认知里，这是一个双赢的事。

在听着姚姝丽的滔滔不绝地讲着她的想法时，姚老太太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黑，手紧攥着拐杖。

姚姝丽神采飞扬地说完之后，期待地看向祖母。

“姚姝丽，给我跪下！”

姚姝丽知道为什么，她听话地跪了下来，尝试继续说服祖母，因为这确确实实是个好办法。

“祖母，如果……”姚姝丽急切地抬头。

“闭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考虑过姚家的处境吗？你知道更改田税要走多少流程吗？中间会被官府如何刁难？破坏约定俗成的世家规矩会让别的世家怎么看？”

“这些你都没有想过，你太天真了！”姚老太太顿时火冒三丈，是姚姝丽从没有见过的愤怒。

她感到害怕，因为这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人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纷繁复杂的弯弯绕绕，少年人的激情与现实的残忍的碰撞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她低下了头，定定地看着地面，与那位帝都公子感同身受的同时，也知道了为什么了悟师傅会说“檀越有心了”。

因为这个时代是不能容忍这样思想出现的……

姚老太太看着下面沉默的孙女。

姚姝丽低着头，但是泛红的眼眶也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倔强地忍着泪意。

看着丽娘这个样子，虽然她说出了这样的混账话，姚老太太心中不忍，只是叹了口气，撇开眼不看她。

“你周姨娘有孕了，一定是男胎，并且……你知道的，那个聚灵亭，我们姚家要出了修士，重回兴盛了。”

这个喜讯本来是要高高兴兴地说与丽娘听的……

“算了，你好好想想吧……今天是姚府的好日子，我就不让你去面壁思过……回去吧。”

姚姝丽行了个礼，退下了。

在背对着祖母离开的时候，泪意汹涌，忍了又忍，在跨出堂前的门槛的瞬间，泪珠滑落。

她就这样一边无声地哭着，一边假装平静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泪水顺着脸颊，划过下颌，最终打湿了衣领。

回到房间姚姝丽不再试图忍住眼泪，放肆地无声地哭着，这种平静下面的崩溃，诱着情妖都现身了。

看着她这样难得一见的情绪零碎，情妖嗅到了机会……

情妖飘到半空中，咯咯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