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连洲故技重施。
殷屿眼皮微跳,但这次,他眯起眼,直接站在贺连洲的耳边,拽过贺连洲的耳朵掷地有声:“我说,我谢谢你。”
贺连洲:“……”
嗡嗡,嗡嗡嗡嗡。
殷屿看了一眼贺连洲,他不明显地微微卷起嘴角,淡声道:“跟上。”
贺连洲叹气,揉着耳朵追上殷屿的脚步。
回到临时住处的宾馆房间,殷屿才打开那几本相册。
贺连洲见状轻轻啧了一声:“还是照片?我以为你带出来的是什么日记、笔记本。”
“那么你在找什么?”贺连洲又问。
殷屿看了一眼贺连洲,他沉默了几秒后说道:“山。”
贺连洲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山?”
他说完,顿了顿,反应过来:“因为你母亲说的。‘离山远一点’?”
“她不止一次这么说过。”殷屿点头,“地震发生后,我找到了她,她很害怕,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她说这是我父亲的警告,所以这是他们都熟悉的地方。”殷屿说道,“他们经常四处旅游,事实上,我最后一次听见他们的消息,就是他们在旅游时遇险失踪了。”
贺连洲闻言看向殷屿。
“父亲失踪,母亲被找到时便是现在这个样子,谁也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她太害怕了。”殷屿声音平淡,就像是在说另一个人的故事一样。
“那么那座山,或许就是他们最后一次旅游时遇到危险的地方。”贺连洲说道。
“我考虑过,但是我和他们最后一次视频的时候,他们在海上海钓,告诉我他们很快要去重温他们庆祝十八周年纪念日的地方。”殷屿笑了一声,不自觉地微微摇头,低声道,“他们喜欢反复去令他们留下美好回忆的地方,他们拍照来记录……”
贺连洲了然:“所以你想通过这些相册集找到一些线索?”
殷屿应了一声。
这些照片上被记号笔标着日期和地点,让殷屿不由联想到是实验室里的那些的样本标签。
这倒是符合他父亲的一贯习惯,他的父亲本就是大学里的生物学教授。
殷屿试图把所有以山为背景的照片都挑出来,但这些数量太庞大,殷屿不得不暂时换了一个思路。
十八周年纪念日。殷屿计算了一下年份,然后翻到那一年的相册上。
但是出乎意料的,那是一片海上的无名野岛,没有名字,他的父亲只是用坐标来记录地点。
殷屿迅速地翻完了这一时间点的所有照片,大多是无人机的航拍,然后是他父亲拍摄的母亲,有几张两人的合照,他的父母像是在冲镜头打闹说什么,被按下了快门,两人戴着墨镜,都笑得很开心。
殷屿不自觉地跟着弯起嘴角。
“和他们在一起的是谁?”贺连洲问。
殷屿摇摇头:“或许是同事、好友?”
他说完顿了顿,他下意识地在脑海中搜寻父母的好友和同事名单,却突然发现他甚至说不出什么人名来。
他们当然有朋友和同事,但从不与他直说,总是说那个阿姨、这个叔叔,又或者是院里的主任……
殷屿从前从没意识过这有什么不对劲。
他的父母是那么自然而然地向他提起这些人,从没有一点隐藏的模样,但是如今当他细细回想起来,却忽然意识到,他父母藏起了所有重要的信息。
那么的仔细、那么的精确、那么的自然而不着痕迹……
直到现在,殷屿才意识到这些分明是经历过特殊训练才拥有的技能,就如他一样。
他的父母,如他一样?
殷屿忽然升起一股冷意,就好像他从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的父亲和母亲。
殷屿的晃神被贺连洲抓到,他轻点照片:“认识?”
殷屿闻言下意识顺着贺连洲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照片里只有他母亲和父亲两人,戴着墨镜大笑。
“认识?”殷屿下意识而疑惑地重复贺连洲的话。
但很快,他意识到贺连洲不是在问他的父母,更不会知道他刚才在想什么。
贺连洲问的是这张照片里的第三个人。
殷屿目光落在殷容墨镜的反光上,小小的一道人影,同样戴着墨镜,甚至五官也因为反光而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
但是殷屿被训练过如何素描下一个人的特征,甚至他能够记录素描下一张只见过三秒的陌生人脸——
所以是的,他认得出来照片上的第三个人。
是孟局。关山特区总局长,他曾经的唯一上级,孟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