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青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想过，会在一个女人身上，听见这样一番话。

因为诚然如慕笙所想，他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古人，还是个男子，因此或多或少，也会被现在的时代所影响。

这个世界，对女人不怎么友好。

其实自古以来，女子的生存环境一直都不如男子，在乱世，女子更像是个物品。

虽然很残酷，但却是事实。

而过去的东陵，饱受战乱的影响，每天都在打战，人吃不饱易子而食的情况随处可见。

小孩，女儿，最容易成为被屠戮的对象。

现在战乱虽然暂且结束了，但女子的地位依然很低，这个世界，除了朱羽那个特别的女系国度，其他的女子，大多都会被规章制度束缚，她们不能轻易出门，不能读书，不能考科举，年纪到了，就草草嫁人相夫教子比比皆是。

而谢家女人，已经比这里的绝大多数女子要幸运多了。

但即使是这样，谢珩依然什么事都不告诉她们，遇事也是下意识地自己独自揽下，也从不会和自己的嫂嫂们商量。

他们有这样的想法，和环境也有很大的关系。

就好像她和谢英两个人只是出个门，就会收到许多异样的眼光。

明明被吴庆看上不是她们的错，可是所有人都会把罪责怪她们身上，怪她们为何生地这么美，为什么要不遮掩容貌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慕笙非常不喜欢这样的说辞，也非常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但她穿越在了这里，还和谢家一起流放到了此处，一切都是无可奈何，但坐以待毙，不是她的性格。

而她的话，对周长青这个古人来说，不可谓不震撼。

毕竟慕笙这番话的思想太超前了，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之后，他嘴巴张了张，忍不住说，“你……你这样，瑾行他知道吗？”

“我想，他应该是明白的。”

如果他不明白，不会什么都不说，也不会教她武功，只会像周长青那样和她说，你就乖乖在家相夫教子就好，不想要你做多余的事情。

不过慕笙总觉得，谢珩好像有心事，两人之间虽然没有过去那么剑拔弩张，可总感觉好像隔了那么一层东西。

听见慕笙这样说，周长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叹息一声，“慕容笙，说实在的，你挺好，我不讨厌你，可你知道吗，我曾经也像你这样，我有很多事情想做，有宏图大业，有自己的理想，甚至在旁人看来，还有些不切实际……可……”

他再度叹息一声，“可凭我一人之力，如何能力挽狂澜，如何能够挽救一个国家？连瑾行和云贤都败了，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这样劝你，也是不希望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我没有看不起你，可你也知道，女子不得入仕，那些权贵小姐公主甚至都不能抛头露面，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这些男子都做不了什么，你一个女子，又能做些什么呢？”

一腔热血和忠勇错付他人的感觉，太绝望了。

而现在他连眼下这些人都护不住，这么简单的粮食问题都解决不了。

周长青挫败极了。

他觉得自己过去那几十年真是白活了。

看着眼前的周长青，慕笙觉得他和谢珩真的很像。

他们或者自己都不明白他们内心的绝望和黑暗，但慕笙明白。

一个没办法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国家和君王，注定是失败的。

他没办法让百姓服他，没办法让谢珩他们这样的臣子效忠他。

她一开始也不明白，为什么当初的百姓，会这样护着谢家军，这样护着谢家女眷和谢珩他们，现在她明白了。

那是谢珩他们应得的。

她看着周长青，眼中却迸发出了一抹野心，稍纵即逝。

她说，“那又如何？当初的东陵在旁人看来不也是毫无胜算吗？可是他挺过来了，谢家军打了胜仗，最漂亮的一仗，只要有希望，就绝不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