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里的小溪水面变成了真实的场景。闪电与惊雷一起炸裂在阴霾的头顶,陈松是爬到小溪边的,他看着豆大的雨珠砸在溪水里,溪水也溅起无数水珠,像是震动的镜面,以往清晰的水面现在一点也看不清楚。
他看不清楚水底,也看不清楚他的女儿被扔在了哪里。陈松扑进水里,又被旁边的陈婆婆拉了回来,狠狠扔在了地上。
“她活不了了!本来脑子就不灵光,又发了高烧,她是没气息后我才扔里面的,我可不是杀人犯!”
陈松推开了陈婆婆,“你走开!”
“你干嘛呀!她是真的死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就花钱给她定做个棺材,不是我说你,为着给你治病,家里还剩几个钱啊?就非要花这个冤枉钱,她这么一个不到一岁的小人,要棺材有什么用,那该死的老李头,小棺材跟大棺材一个价,穷疯了吧!”
“你闭嘴!我叫你闭嘴!”
陈松突然间怒吼,他扭头死盯着陈婆婆,是恨意,眼神里全是汹涌的恨意。如果说从前她做的一些事情伤害到了陈松,陈松是生气,但不是憎恨,这一刻,他只有憎恨,眼前人早已不是他的母亲,甚至不是陌生人,是他憎恨一生的人。
“你…………你这是什么表情?我都是为了你,你现在跟我这种态度?”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自杀……不,我先杀了你,再自杀,大家一起去死!”
陈松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短刀,先是指着自己,后又将刀尖指向了陈婆婆。他的眼神是坚定且锐利的,陈婆婆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
“随便你吧,生你真是一点用都没有!我的希望都没了。不过我不会放弃的,我陈雅兰的人生不能这样结束。”
说罢,陈婆婆就转头而去,留下陈松一个人,义无反顾地扑进了小溪里。那天,陈松在溪水里寻找了很久,他边摸索着水底,边痛哭流涕。残疾那天他没有哭,他被逼着婚娶那天他也没有哭,他以为自己足够坚毅,能够走出眼前的困苦,却没想到,上天那么残忍,总能找到彻底打倒他的办法。
——
“很长一段时间,我憎恨上天,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感谢上天。”
客栈房间里,陈松讲述着他人生中最为悲痛的一天。残疾那天他没想要去死,小静难产而死的时候, 他没有想要死,因为还有盈盈,可盈盈也离开了他,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他面对困苦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像一阵烟一样消散了。
那一刻,陈松真的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他仰天看着乌云满天,豆大的雨珠坠落在他脸上,他没有了任何想要活下去的理由。可就是这一刻,那么残酷的上天,却给了他一声希望。
“是又发生了什么吗?”记无双急切地询问着陈松,陈松则回过头来温柔地看着她,似乎透过她的眼睛在看什么。
“我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了一声爹爹,那是我的女儿盈盈在叫,她又回到了我的身边。”陈松轻轻抚摸着记无双的脸,一行清泪不由得流了下来。
“盈盈?”记无双却蹙起了眉梢,一个一岁的小婴儿被扔进了小溪里,听陈松的描述中,她似乎还发着高烧,当时还下着大雨,这种情况下还能存活吗?记无双有些怀疑。
“对,是盈盈,她还存在在我身边。”陈松突然抬起头,他的眼睛发亮,透过他的眼神能够感受到他当时的激动,他一把抓住记无双的手,“虽然她变了模样,但我知道那就是她!我记得她的声音,那就是我的女儿盈盈,她回来到了我的身边!她回到了我的身边!”
“…………”
看着激动万分的陈松,记无双却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她蹙着眉梢看着陈松,他的眼神之中有着异样的光芒,似乎有些癫狂。
“变了模样?这是什么意思?”记无双问。
陈松一脸寻常,“哦,字面意思,她变成了别的模样,一直待在我的身边,虽然她除了叫我爹爹之外,再也没有说过其他,但是我心底清楚,那就是盈盈,她的声音我的记得。她一直陪着我。”
“…………”
陈松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记无双的表情却变得非常复杂。“一直待在我的身边”、“变了模样”……记无双咀嚼着这几句话,越来越觉得不对劲,难道是!
记无双倏地抬起眸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陈松,“你说的……不会是那只小青蛇吧?”
“对…………她就是我的女儿,我的盈盈,你也发现了是吗?”
记无双:“…………”
陈松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当时在小溪里,他听到那声“爹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笑容。他以为自己的盈盈还活着,他扭过头,立刻去声音的来处捞,可是竟然什么都没捞到,只有一只青色的小蛇缠绕在他的手腕上。
后面的事情陈松不记得了,他当时耗费了太多体力,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