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一个一身素缟的男子出现在院门之前,大步朝着灵堂而来。
男子约莫三十来岁,面容儒雅斯文,一双眸子慧光内敛,一看就不是个简单角色。
沈凝记起,这个人是十年前容澈选定的。
当时她还曾陪着容澈见过房建安。
那时候的房建安看着也很有能力,极有智慧,不过到底是年轻,带着股子青涩和腼腆,如今却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下官来迟——”
房建安阔步到了灵堂之前,先朝郑崇见了礼,又转向荣阳公主牌位方向,行了大礼,为亡者上了香。
总管秋和站在一边上,双眸之中冷光幽幽:“公主出事已有七日,文书也是早就传给房大人的。”
“房大人还真是贵人事忙,比在京城的特使来的都慢!”
房建安上香后起身,转向秋和面带愧色:“因为在水面上追剿水匪,消息滞后,等知道公主这里……”
他面色沉痛似伤怀的说不出口,等缓和片刻才又说:“知道消息便了立即赶来了。”
“这些年在西陵,公主待我不薄,还好赶得及送公主最后一程。”
有官员便开始附和,说房建安的确忙于公务。
说水匪的确嚣张跋扈,实在难以清剿。
也有说荣阳公主不止是对房建安不薄,对其余官员、对百姓也多么多么的好。
一时间竟掀起一波对荣阳公主这些年在西陵丰功伟绩的夸赞来。
沈凝听着,心底不由冷笑一声。
荣阳公主对官员好不好她是不知道,但对百姓未见得好——这些年为了满足荣阳公主自己的私欲,西陵增设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税。
百姓都叫苦不迭。
而且荣阳公主野心勃勃,连对容澈都能下手……
她收敛思绪,隐在人群之中,倒要看看这些人今日唱的是什么戏!
郑崇说道:“既然现在人已经到齐了,那就主持为公主殿下发丧吧。”
众人正要应下,总管秋和忽然喝道:“且慢!”
他缓缓走到棺椁之前面对众人,扬声说道:“在公主发丧之前,有一件事情还需当着诸位大人的面,说说清楚。”
“来人!把人带上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头雾水。
这公主出丧的大日子,都是算好了吉时的,现在又要做什么?
耽误了吉时可怎么办?
随着秋和一声令下,有两个内侍打扮的人拖着一个浑身无力的人朝前而来。
那些官员们立即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道。
那被托着的人不知生死,浑身是血,拖行而过时,甚至将所过的地板上都落下了一道血痕,十分刺目可怖。
有官员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什么人?”
“看着是个年轻男人,还有点面熟。”
“是有些面熟……啊,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公主身边那个崔公子吗?”
“我也认出来了,公主最喜欢听他弹琴,那个崔公子,怎么——”
沈凝眉心紧拧,脸色一变。
当初她飘在容澈身边,曾亲眼见过容澈见过这个年轻人,然后派往西陵以应对荣阳公主。
后来又发生了好多事情。
回到身体之后,容澈再未提及西陵之事,她也暂时遗忘了,如今一见,又经那些官员一提,立即就响了起来。
崔玉……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耳边传来崔彦军极低极低,若蚊蝇一般的声音:“活着。”
沈凝屏住呼吸点点头,脑海中飞速思忖猜测着,秋和要做些什么。
难道是发现了崔玉是阿澈派来的人所以——
“这是崔公子?”
房建安睇着气若游丝的崔玉,眉心紧拧道:“他为何成了这般模样?秋总管?”
他转向总管秋和,面带疑问。
“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秋和重复了一遍,双眸垂落,视线降到崔玉的身上时仿佛变成了淬毒的刀剑,恨不能当场把崔玉碎尸万段。
“因为他背叛公主!”秋和双眸赤红地面向众人,一字一字,如同从齿封之中迸射而出:“公主不是得了急病忽然亡故,而是被这个叛徒贼子给毒杀!”
所有的官员不管是真的被吓到了,还是装作被吓到了,都面色骇然。
他们其实有一部分人猜到公主死的突然且蹊跷,却没想到是毒杀!
而秋和后面的话,却是让大家难以置信,真的将所有人惊住。
“这个狗东西,是受了睿王指使,来毒杀公主的!”
一话落,震得整个大堂仿佛一颤,死水一般寂静可怖。
这时,忽然有人低喝出声:“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