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院书房。
“主子,夫人已经去沈小姐的房内了。”
柏谷从门外进来,笑嘻嘻的,低头拱手向此时靠在软榻上的少年行礼。
少年懒洋洋地靠在那,单手支着额头,红衣恣肆矜贵,另一只手方握着一枚黑色棋子,往棋盘上放。
他凝视着黑白棋子,听到柏谷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柏溪站在一旁,他瞥了一眼自家那不成器的弟弟,随后低头看向桌面。
桌面上的棋盘布局,乍然一看平静无波,十分凌乱,如果有人仔细看,便会发现,里面暗藏玄机,棋路诡异莫测,处处都是陷阱。
这最后一子一落,整个棋盘上便形成了一条线路,黑棋步步紧逼,白棋无路可逃。
棋路已定,这一场对弈,黑棋胜。
就如同棋盘上的棋子,自认为翻云覆雨,大杀四方,攻城掠池,实则都在下棋人的掌控之中。
少年神态从容,修长的手指夹着刚刚下的那一枚黑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笑一声,随手往桌面上一掷,棋盘瞬间被打乱。
但他一点都不在意,谢靳舟抬眸,侧脸在光影棱角分明,天生一副风流相,那眼角眉梢上挑着恣肆疏狂。
“沈初宜。”
一声低音呢喃响起,淡到不蕴含任何情绪。
“大小姐去找沈小姐麻烦了……”
柏溪简单向谢靳舟汇报了一番寝房内发生的事,他想到自己睡在屋顶往下看到的画面,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
“沈小姐很聪明,她似乎知道夫人会来。”
谢夫人热衷于烧香拜佛,做善事,这是上京城人人都知道的事,人人都称赞她。
前些日子夫人去清山寺,打算吃斋念佛一个月,她的行踪,上京城内世家大族也是知道的。
但谢夫人昨日因府内的一些事不得不回来,她回来的行踪很隐秘,还没来得及泄露出去,沈小姐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说的简单,但谢靳舟能听懂。
柏溪脑子里又闪过沈初宜应对谢如玉的场景,表面上看,大小姐盛气凌人,沈小姐是势力微弱的那一方,但最后吃亏的是大小姐。
谢靳舟勾了勾唇,“是吗?”
他的脑海中浮现小女子的眼眸,黑白分明,特别水亮,做戏的样子,格外虚伪,但意外的是他并不讨厌。
沈初宜,到底想做什么了?
柏谷偷偷瞧了一眼谢靳舟,他起初不明白主子为何会叫他哥上屋顶去观察沈小姐,直到看见大小姐气冲冲地踏入房内,还有叫他使个法子把夫引过来。
主子,怕是对这沈小姐有意思。
嘿嘿嘿,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柏谷嫌弃地看了他哥一眼,他哥真是个木头,竟然还问为什么要去找夫人,主子当然是为了护妻,怕是沈小姐遭到大小姐欺负。
他见此时谢靳舟的心情很好,忍不住话多,“主子,你是不知道,沈小姐好生威风,竟然把大小姐都给降住了。”
柏谷心里暗爽,有点喜形于色了,“在王府待了这么多年,我头一回见大小姐吃瘪。”
柏溪站在一旁,瞧了一眼谢靳舟那看不出喜怒的神情,他朝自家的蠢弟弟冷声开口:“你给我闭嘴,主子面前哪能容得你放肆?”
毕竟,大小姐脾气再差,为人再刁蛮,也是主子的亲妹妹,他知道柏谷讨厌大小姐,但他们只是个下人。
更何况他们的命是主子救的。
柏溪:“你给我出去领罚。”
“别想着偷懒,耍滑头,把你那些鬼机灵都给我收回去,”柏溪瞧见他脸上不以为意的神情,“我会派人监督你的。”
柏谷闻言,不满反驳:“凭什么,主子都还没发话呢?”
柏溪瞧着他这嚣张的模样,看向谢靳舟,“主子,我这就带柏谷去领罚。”
“主子,你看我哥。”
谢靳舟扫了柏谷一眼,语气悠悠,“无伤大雅,这次就算了。”
柏谷见主子偏向在这一方,得瑟地看了他哥一眼,
柏溪全然无视,干净利落地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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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谢夫人后,沈初宜松了一口气。
她从小耳力灵敏,在谢如玉发疯之前,她就听到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脚步声,而荣王府谁敢随便进谢靳舟的院子?
要说谢靳舟最尊敬的人是谁,那便是他的亲生母亲谢夫人。
沈初宜承认,她就是故意激怒谢如玉,惹得她对她动手,恰好被谢夫人看见。
看了小说,虽然知道谢夫人念着那一层情谊,但沈初宜怕有什么变数,心中还是悬着一口气。
但人生在于豪赌,万一就赢了呢?
她在赌,这个干女儿在谢夫人心中所占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