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首,她的唐宜,就还活着。
三年过去,赵诠不过三十,可他的鬓角间却多了几缕白发。
群臣上奏,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后。
纵使群臣纷纷献出自己的家底,摆在赵诠面前,他却也是连看都不看,只说:“朕自有决断。”
一人独处时,赵诠总会拿出唐姝那日赠予自己的木簪子。她那日的话,放在如今却是一语成谶。
“唐宜,你宁愿让我对着簪子睹物思人,也不愿让我再见你一面吗?”
他痛恨自己与唐姝没有一处约定好的处所,这样,如果唐姝醒来,应该就知道在哪里等他了。
念及此,赵诠突然幡然醒悟一样,倘若那约定好的处所,便是整个天下呢?
会不会是唐姝不愿意来皇宫找自己,想让自己弥补过错,去天下寻她呢?
想法一成,赵诠便踏上了约定好的路。
每隔十五日,赵诠便会以打听民情为由,游于民间微服私访。
几年下来,他几乎游遍了整个大安,不论繁华兴荣,还是破败落寞,都被他看了个遍。
这好像成为了他与唐姝之间冥冥之中的约定,他代她看尽天下,这样她就不必劳累奔波,只消听他娓娓道来。
……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赵诠也已经记不起自己去了多少地方。只是他从未停下脚步。
承光五年,古溪镇。二月百花节后,天公又降下绵绵细雨,好像极不给地下人面子似的,刚摆出的花卉被迫又要收摊,人们就在这般看似拢合收敛的日子中道话寻常。
赵诠撑着伞,就这样伫在来来往往避雨的四散人群中。他好像一座蒙尘多年的石像,帝王的眉目间已褪去陨陨英宇,只剩下苍白的守望与零星的盼望。
“大娘,你们这有没有卖杵臼的?”
石器摊下,一个穿着朴素,脸色白皙的女子抬头问道。
“有的,姑娘想要什么样式的?”
“大一点的就行,谢谢大娘。”
女子拿了自己的东西,转身就往背离赵诠的方向走去,丝毫没有发现他的痕迹。
“下雨路滑,姑娘慢些走啊!”
“好嘞。”
赵诠看着她在自己的视线中远去,她的侧眸就这样深深地印在他的眼里,同那个在自己心里尘封多年的样子,对应上了。
那一刻,他的心仿佛停跳了半拍。
赵诠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后,好像并不想打扰她似的。
他与她,始终隔了这么多距离。
“唐宜。”
时隔这么多年,赵诠第一次,能够对着这个名字的主人喊出它。
那名女子脚步微顿,胸口像是被打上了什么一样,只见它与自己的过往一一对应起来,逐步侵蚀了自己的大脑,要将整个自己都吞进去。
“唐宜……”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杵臼,转过身,眼前男子的影像不知是被雨水模糊了还是怎的,她总觉得,这不是记忆中的他。
“你有白头发了。”
这一场景,不单是赵诠,唐姝也等了整整五年。
坠入洛河后,唐姝被河水卷走,冲到了河岸边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而李稚,早已不见踪迹。
她为了活下来,四处寻医问药。这些年来,她自营医馆,一是为了生计,二也是为了治疗自己的寒病。
“可别怨我不找你,只是我听说你后宫佳丽无数,应该早就忘了我……”
听到这句话,赵诠丢下了伞,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
像是如获至宝般,赵诠紧紧地抱着她,像要把她揉碎在怀里一样。他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到她的脖颈里,不同雨水,他的泪,是温的。
“我没有立后,更无子嗣,后宫的妃子无一是我心愿……我想要的只有你,唐宜,我一直在找你。”
后面,他解释了许多许多,解释到他的嗓子逐渐沙哑,手却始终紧紧抱着她,一直舍不得松开。
唐姝伸手,看着他的半鬓白发,眼神里满是心疼。
“当皇帝,很辛苦吧。”
“若有你在身边,就不苦了。”
他将唐姝的手紧紧贴在脸上,二人相视良久,彼此的眼中,再容不下其他东西,只有眼前人,最真心。
承光五年三月,赵诠册典立唐姝为后。资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风昭令誉于宫庭,命以册宝。
史记,赵太宗在位四十八年,征战四方,一统东部小国,西扩国土,造福百姓。而唯昭珩皇后是爱,琴瑟交鸣,白首合约。六宫以昭珩皇后为主,更无风波,安平和融。
承光四十八年,赵太宗薨于宣养殿,身边昭珩皇后执手相伴。太子赵恒即位,秉承先帝厚德,展其佳绩,朝野无不诚服。
同年,皇太后薨于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