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裴景修想也不想就一口否决,“这是我和小叔之间的事,没必要让一个丫头从中周旋,那样反倒显得更没诚意。”
“诚意?”宋妙莲撇嘴不屑,“说不定在小叔看来,让那丫头出面才是你最大的诚意!”
裴景修心中无名火起,隐忍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妙莲知道他不喜欢听,偏要戳他心窝子:“你不觉得小叔对那丫头格外不同吗,我总共没见过小叔几面,每次见他,他都在为那个丫头解围,你可别告诉我这都是巧合。”
裴景修张张嘴,却无言以对。
小叔对穗和的态度,本就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没人提起时,他还能刻意忽略,假装没有察觉。
可宋妙莲偏要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说,让他再不能自欺欺人。
他不禁有些恼怒,嗓门也随之拔高:“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休要在这里捕风捉影。”
“行,不用我操心是吧,我还懒得管呢,我倒要看看,你单凭自己能不能取得小叔的谅解,裴景修,别怪我没提醒你,你那位小叔,连我爹都要忌惮三分,否则也不会让你帮忙约他,还有你在京中结交的人脉,人家多半也是看你小叔的面子,否则谁会在意你一个从六品的小翰林?”
宋妙莲说完,甩袖子进了内室,把裴景修一个人晾在外间。
裴景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站在原地许久没动。
他与小叔年纪相差不多,因为小叔太过优秀,他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事都会被拿来和小叔比较。
日常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看看你小叔,再看看你自己,同样是裴家儿郎,你连你小叔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了”。
就连母亲也拿小叔来教育他,“你小叔中了状元,你祖母走到哪儿都被人捧着,你将来要是不给我考个状元回来,就别认我这个娘。”
可是现在,他终于中了状元,进了翰林院,娶了国公小姐,却还是活在小叔的阴影下,被小叔压得抬不起头。
从六品到正二品,他到底还要走多久,才达到小叔的高度并超越他?
裴景修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抹阴郁。
他知道宋妙莲的话是对的,他也知道,在他还没有超越小叔之前,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和小叔搞好关系。
所以,他真的还要借助穗和去讨好小叔吗?
穗和在小叔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
这份量,能超过那张白纸黑字的断绝书吗?
裴景修思前想后,还是去了厨房找穗和。
最后一次。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利用穗和去讨好小叔,以后再也不会了。
然而,当他去到厨房后,并没有在那里看到穗和,厨房的人告诉他,穗和出门采买去了。
裴景修心下一惊,本能的觉得不对。
三年来,穗和在他的教导下一直恪守女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想出个门,也会先问过他的意思。
可是现在,她居然独自一人出去采买?
“谁让她去的,厨房没别人了吗,为何要让她出去采买?”裴景修沉下脸,十分不悦地看向众人。
厨房的管事见他神情不对,忙站出来道:“回家主的话,是桃花姑娘自己要去的,桃花姑娘干活勤快,但凡有跑腿的活,她总是抢着去,我见她机灵又能干,还会写字记帐,也就由她去了。”
裴景修听了管事的解释,神情非但没有缓和,眉头反倒皱得更紧:“她何时出去的,何时能回?”
“吃过午饭就出去了,买的是晚饭要用的东西,算着时间,也快回了。”管事的说道。
裴景修盯着他看了两眼,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许再让她出府采买。”
管事的不明就里,连连点头应声。
裴景修不再多言,离开厨房,径直去了大门口。
在门口等了约摸一刻钟,便见穗和拎着几个纸包从远处走来。
几日不见,穗和像是又瘦了些,身上穿着厨房统一的灰蓝色粗布衣裙,明明是除了耐脏一无是处的衣服,却也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
裴景修强忍着上前抓住她质问她的冲动,站在门前等着她走过来。
他背对着太阳,整个人都笼罩在光影里,穗和走到近前才看清是他,吓得心脏突突跳了几下,下意识压了压藏在怀里的信,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上前问道:“郎君在这里做什么?”
裴景修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盯着她反问:“你去哪儿了?”
穗和提了提手上的纸包,说:“厨房缺了些食材,我正好想出来走走,就向管事讨了这差事。”
裴景修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率先向内走去:“你跟我来。”
穗和不知他意欲何为,忐忑地跟在他身后,心里盘算着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