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低沉,风雨欲来。
离聂桑窈的树屋不远处,地面上建有一座样式普通的小竹楼,竹楼建造的不算大,也只有两层。竹楼外几步远处还建着一座竹亭,亭里除却一张石桌之外便再无他物。
这座楼有个还算风雅的名字,叫微雨楼。竹亭则叫雁飞亭。
竹楼和竹亭的主人毫不意外的是聂桑窈。名字是她取得,而刻着名字的牌匾也出自她之手。
黄花梨木制成的牌匾上,墨色的狂草豪放不羁,笔走龙蛇,笔画间尽显狂傲,带着自由与律动的粗犷之美。
这是十岁时的她写的。那一年她刚刚成为少主,觉得自己厉害的不行,一手狂草就连寨主夫妇都看不下去,经常说她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而竹楼和竹亭则是寨主夫妇亲手搭建的,是送给她的庆祝她成为少主的礼物,也是十岁的生辰礼。
十四岁之前的聂桑窈喜欢在下雨时,顶着内力形成的屏障在微雨楼前练刀,犯懒了便在雁飞亭里煮一壶清茶,捧一杯清茗静听雨声。
她狂傲,却也喜欢风雅。
现在的聂桑窈同样也喜欢在雁飞亭里听雨,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安静的听雨。雨声淅沥,比雨声更微弱的是她心脉的跳动声。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清冷渺远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聂桑窈维持着靠坐的姿势不变,只睁开了眼,轻声道:“看到最新的小报了吗?”
聂什雅坐到了她对面,放下了平常端着的圣女架子,学着她那样将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放平,而后将手搭在膝盖上,没骨头似的往后一靠,“还没来得及看。外面彻底乱起来了?”
伸手接了几滴雨水后,聂桑窈一转眼眸,坏笑着将几滴水珠弹到聂什雅身上,惹来对方不轻不重的看了一眼后,才停了手,老老实实的说道:“琅琊王萧若风之子萧凌尘,率琅琊王旧部军临天启,正热闹着。”
聂什雅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对于这些并不太关心,只是单纯的听个热闹。顿了顿,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尘奴是被你重新派去天启帮忙了?”
“是啊。不过,我派他去不是为了这件事。”聂桑窈突然笑嘻嘻的凑近了她,语气故作暧昧道,“圣女大人不是一向看我这两个蛊奴不顺眼么?怎么突然关心起尘奴的去向了?”
闻言,聂什雅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平静的说道:“刚刚路过杂务堂,弟子们说少了他这么个好用而且‘乐于助人’的蛊奴,他们的工作又多了一点,而且缺少了很多欺负他的乐趣,还怪想他的。”
见她一点都不在意,聂桑窈顿时无趣的重新靠坐回去,声音漫不经心的说道:“他倒是混的开……”
本来是想让那个好心泛滥,慈悲为怀的尘明佛子也跌落高台,试试凡尘里杂务缠身,琐事不断的苦难,看看他每天累的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下后还念不念经……
没想到目的没达成,还让他混了个好人缘。这才几天不见,就有弟子开始想念他了。
哎,真是天不遂人愿啊。
聂什雅皱了皱眉头,“我早就说了,让他去杂务堂受些筋骨之劳哪里是惩罚?弟子们就算欺负他,你不曾放话,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你应该听我的,让他去万虫窟,受万种蛊虫啃噬之痛,这才是惩罚!窈窈,你还是太过心软了。”
当初聂寨主带着大长老、二长老、四长老以及几十个弟子打上莲业寺,一是为了找出那位尘明佛子,问问他是凭什么可以说出心蛊能救一个死人的话,并将他带到聂桑窈面前,任由她处置。
二是想知道一个莲业寺的和尚是如何知道万蛊寨的,并且还准确的知道万蛊寨就在无药山。这是个隐患,而他们必须将隐患扼杀在摇篮里。
说他们弑杀残忍也好,滥杀无辜也罢,反正万蛊寨也从未自诩是个名门正派。
不装了,摊牌了,他们就是坏人又如何?而且一个寨里都不是心地良善的,怎样?来攻打他们啊?
都不知道万蛊寨是否存在,也不知道具体位置,他们杀了人便往深山老林一躲,天下人能奈何他们什么?
莲业寺既然能告诉一个人万蛊寨有心蛊,且可以让死人复活,那么就可以告诉第二人,第三个,千千万万个!
若江湖人人都知道万蛊寨有一种起死回生的办法,那么他们即便不会,也百口难辩。
到时候,死的就是他们了。
都是为了活着,所以,你要怪就怪好了,骂两句他们又不会缺块肉。
尘明佛子知道因自己之过而令一人心脉重创之时,毫不犹豫的选择不再抵抗,任由弟子将他五花大绑的押到了万蛊寨。
他们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原来是莲业寺的丛莲大师在数年前偶然遇到一位云游道人,两人相谈甚欢,结为挚友,曾听他提起过无药山有一隐世势力,名叫万蛊寨,而他们饲养的心蛊可令人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