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巧儿眼圈一红,扑通一声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姑娘,翠巧儿当年若非夫人和姑娘收留,便要被人牙子卖去那等地方了,夫人和姑娘对翠巧儿有再造之恩,将翠巧儿当成个人。翠巧儿这辈子肝脑涂地都报答不完!”
她自小,就是在扬州被人当着瘦马来调教的,可因着性子粗糙,琴棋书画样样不行,最后惨被淘汰,十二岁就要被卖去青楼。
是阮清的娘见她生得端正,又性子机灵,能写会算,才花重金将她买了回来,给女儿做陪嫁。
一是指望她能多帮女儿管着私房。
再一个,也想着有这样一个什么人事儿都懂的陪嫁丫鬟,女儿若不愿伺候那世子,房里总能有人顶上,可以少遭些罪。
可是没想到,阮清既不愿洞房,也没舍得牺牲翠巧儿,而是一杯合卺酒把顾文定给废了。
她学艺不精,什么药的用法都只知道个大概,所以,轻易不敢用,只要用了,也不管什么剂量,只管下狠手。
“好了,快起来吧,时辰不早了,各自去走自己的路。”
阮清眼圈儿有些红,将两块船牌给了二人,上面各自写着船名和目的地。
扬州?
两个丫头相视一眼。
阮清点点头,推着她们俩去了屏风后换了与她一模一样的衣裳,之后三人搁下宇文洪烈,关门出去了。
临行,翠巧儿还把他那一身矜贵的贵公子行头给窗户扔给楼下的乞丐,只给他留了一把泡在浴桶里,已经废了的火铳。
宇文洪烈气得眼珠子里全是血丝,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让他在这水里泡三天,这么热的天,怕不是要泡臭了!
阮清三人出了客栈,便分别低着头,带着自己的行囊,朝着三个方向走去。
两个丫头各自按照指示,去了码头,而阮清则绕了个好大的弯子,估摸着她们俩已经分别上了她昨晚出去安排好的船,才进了一处码头船工用的澡堂子。
她猜,跟着她的,除了宇文洪烈,一定还有谢迟的死士在暗处。
果然,人刚进去,就听外面的老板娘在骂:“不认字吗?女池子!女池子!滚滚滚!”
然而,阮清还是不放心。
谢迟不会只派男人跟着她。
于是,她飞快换了身宽松的短打扮,掩住胸脯的弧线,又用布巾包了头发,看上去可男可女,低着头,从后门出去。
果然,有个女人既不洗澡,也不换衣裳,只是一直跟着她。
他们到底跟来了多少人?
阮清一阵心烦,刚好,又往前走了一段,便见另一处澡堂子。
她在门口扔给老板几文钱,直接进了男池子。
身后跟着的女人,又被拦住了。
但是,奈何那女死士十分彪悍,男池子也要硬闯。
阮清顺手抄起旁边一只木盆,目不斜视,从一群光腚男人之间快步淡定地穿过。
身后,死士闯入。
“全都靠墙站好,谁都不准乱动!”
她一声吼,满澡堂子的光腚爷们炸了窝一般,白花花的到处乱跑。
“什么年头啊!娘们闯男池子都这么凶!”
一时之间,场面不堪入目,一言难尽。
那死士到底是个女子,受不了这种情景,低着头,拔刀,又喊了一嗓子:
“全都不准动!给我站好!再动就把你们全阉了!!!”
于是,满池子的光屁股男人,全都夹着腿,捂着命根子,一动不敢动了。
等死士控制了场面,再放眼望去,除了一根根白花花的肉桩子,哪里还有阮清的身影?
到底是跟丢了!
阮清甩掉所有人,行至小巷,,一面走,一面又换了身装扮。
面上奇丑的易容之物摘掉,下面显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
既不丑,也不美,眼不大,肤不白,走在大街上,没人会多看一眼。
又将身上的衣裳暗处缝的小小机巧一扯。
原来的茶色短打扮衣裤,顿时折在里面裙摆落下,成了身淡蓝色的粗布裙。
阮清将头上的布巾摘下来,系在腰间,又整理了鬓边发丝,面带笑容,眼中满怀憧憬,直奔码头。
爹娘搭乘的大船,也该到了。
若是谢迟的人抢先一步见到了爹娘,到时候该如何打发,她也都已经打算好了。
可刚进码头,就听到处处都在议论。
“听说了吗?沈氏的兰花坞沉了。”
“听说了,那么多货啊,不知道上京城要有多少老板睡不着咯。”
“不过我猜啊,沈家财大气粗,定会全额照价赔偿的。”
阮清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都是嗡地一阵眩晕,人都差点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