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妃被她这么一说,反倒镇定下来,她缓缓走到书桌前头,居高临下瞧着沈南乔。
“既然平阳夫人已经知道我的来意,大抵也能猜到,我是奉了谁的命令而来吧?”她纤指在桌面上轻轻扣了扣,“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把沈夫人请出来吧。”
沈南乔懒洋洋的乜她一眼,抬脚蹬掉鞋子,盘腿随意靠在引枕上。
“王妃今年贵庚?”
九王妃被问懵了,随即一股怒气便涌上来,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
“平阳夫人这招顾左右而言他,有些不够礼貌吧?”
她跟宁肃同岁,生辰甚至比他还要大几个月,虽然平素已经尽力保养,但边城风沙肆虐,细看仍能看出岁月在脸上留下的痕迹。
这是她面对沈南乔不够硬气的地方。
哪怕再不愿承认,隔桌而坐的小姑娘年轻鲜嫩,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
“我没其他意思,王妃太敏感了。”沈南乔小口抿了下柳嬷嬷送来的燕窝汤,“只是觉得王妃虽然不算年轻,但想去见我娘,是不是稍微早了几年?”
九王妃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就听她又道。
“当然,若你实在急着想去,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立刻启程陪九王爷去戍边,未尝没有那一天。”
此时才听出弦外之音的九王妃勃然大怒,这死丫头竟然咒她死!
不过她到底是在场面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知道这场拉锯战谁先失态谁就输了,于是强行把那股子怒气压下去,甚至扯开一个笑容。
“宁夫人真是说笑,令堂明明还健在。”
沈南乔放下茶盏,正色道。
“饭可以乱吃,年龄可以谎报,但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娘去世的时候明明去销了户籍,朝廷在案都是可查的。”她冷笑了下,“难道你在质疑皇上治下的部门是有问题的吗?”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任谁都吃不消,九王妃努力维持着风度,哪怕内心已经在崩溃边缘了。
“平阳夫人还是不要兜圈子了,眼下沈夫人死而复生的消息已经传到宫里,我劝你识趣些,自己将人叫出来,相识一场,总不好撕破脸不是?”
沈南乔眨了眨眼。
“传到宫里?那也该是皇上派人来责难,怎么会是九王妃来了?难不成你什么时候混成了内监?”未等九王妃反驳,她又道,“至于相识一场?抱歉,王妃这个年纪,咱们怕是也做不成闺中密友。若是想撕破脸,尽管来好了。”
九王妃便是泥人儿也有三分土性,更何况她早就看沈南乔不顺眼。
此时她猛地起身,冷笑道。
“平阳夫人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那我就请了懿旨,到时候再来领教平阳夫人的牙尖嘴利。”
说着拂袖而去。
柳嬷嬷见人气冲冲地走了,随即压低声音询问道。
“九王妃不是个会吃亏的人,咱们下一步作何打算?”
沈南乔胸有成竹地笑笑。
“去把***、太师夫人和几位重臣夫人都请来,就说我请大家打牌吃锅子。”
柳嬷嬷微微蹙眉。
“夫人这是想把事情闹大?”
后宅传话向来是最快的,这几位举足轻重的诰命都在的话,不出半日,怕是就要传遍整个京城了。
“人家都准备去请懿旨了,我若是不备个大点的戏台子,怎么够她折腾的?”
柳嬷嬷依言去请人,沈南乔这边便吩咐玲珑去准备。
按照常理,没有当日请客现下帖子的道理,她此举也透着几分不见外。
谁能来谁不能来,自己心里也有数。
好在正月里东西都齐全,沈南乔怕玲珑一个人使唤不动那许多人,干脆叫了流云也跟着去督阵。
说来奇怪,流云那张神似宁肃的冷脸,只要见着玲珑,便立刻有了生气。
玲珑记着初次见面被拎起来的仇,登时阴阳怪气抱怨。
“他能帮什么忙,不添乱便是好事。”
流云也不说话,只冷哼一声,但那一声却包含了满满的嘲讽,激得玲珑愈发火起。
“你又不是门上的年画儿,只管哼什么?”
“对着你,我哈不起来。”
沈南乔被两人斗嘴搞得忍俊不禁,心底对门上的哼哈二将暗暗告了个罪,希望神明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
柳嬷嬷办事着实是利索,她亲自出马,不消一个时辰就请来了四五家夫人。
***姗姗来迟,看得出是临时被抓了来,穿的也是家常袄裙,笑嘻嘻地和沈南乔说了几句家常,便打发人去把牌桌摆起来。
“这两日我手气极佳,定要狠狠赢你一把才是。”
沈南乔笑着应了,又吩咐玲珑带着太师夫人家的女儿去打秋千。
那秋千架在两株格外粗壮的白梅树间,每每荡起来的时候还能闻到淡淡香气。
王家小姐起初不敢上去,玲珑亲自上去给她示范了两次,那王小姐依然不敢,干脆拉着玲珑一起。
两个小姑娘越荡越高,那笑声随着梅香味飘得极远,太师夫人瞧着,眉眼都舒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