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糖既心疼又后悔,扶着沈流筝哭得不行。
“姐!你干嘛啊你这是……”沈阔不耐烦地摆摆手:“我这不是赌输了吗?父亲说,我若再回家拿钱,一定会打断我的腿!你再给弟弟想想办法!”
沈流筝捂着肚子,额头冒着豆大的汗。
咬着牙说道:“陆郎近日奔走,花了不少,我手上…是真的没了。阔儿,别,别再去赌,好好跟爹学生意,将来……”
“行了行了!”沈阔不耐烦地打断,面露嫌弃之色:“都说掉毛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陆瑾安还是个妾生的贱种,奔个屁走,姐,你以后记着,钱,给你弟弟我留着就行。那便宜男人,给了他也没用!”
正说着,他的眼睛突然瞄上了阿糖,手摸着下巴:“阿糖这几年出落的倒是标致了!姐,要不你把她给我?我卖了,还能有……”
“沈阔!”沈流筝强忍着痛,呵斥着:“阿糖是我自小带在身边,除非我死了!”
如今的沈阔还未那么浑蛋,多少顾及着点姐弟情。见着沈流筝这般,顿时噤了声。
“啧,我就这么一提!行了行了,你歇着吧姐,我花完再来!”
说着,人便颠颠地跑没影了。
这些是沈流筝七零八碎的记忆,阿糖说的应该就是这事儿。
“现在这档口回去,大少爷肯定不知道往您身上泼了多少脏水,怕是……夫人又要……”
阿糖咬着嘴唇,想起沈流筝堂堂侯府夫人,次次回家,却次次都要罚跪,便心痛不已。
直到马车回到沈宅,沈流筝盯着大门,缓步而至,指尖轻触,刺骨冰凉。
那场大雨,那一夜,她便是拖着浑身是血的身子,一步步爬回了自己的家,而这扇门,自己怎么嚎,怎么拍,都无人应。
最终,是管家出来,扔给自己一句:“主君让老奴传话,从您出嫁那刻起,世间再无沈家女,只有陆家妇!”
也是那一夜,倾盆大雨浇醒了沈流筝。
她,原来是个根本没有家的人。
沈流筝闭上眼,将愁绪压下。
“二小姐回来啦!”
往日里自己善待过的下人们倒是很高兴,但不到片刻。
“什么二小姐!”祁霜从里屋出来,瞧见自己这“捡来的女儿”,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可是侯府夫人!连自己个儿的弟弟都能赶出门,怎么还肯屈尊降贵,回我们这娘家啊!”
祁霜是沈家主母,沈流筝打小儿没少得她的“照顾”,她尤为记得出嫁前,祁霜便以母亲之名,要将她送给自己母家旁系的一个表哥做夫人。
“实打实的主母!换做别人还不要呢!就喜欢咱沈家的姑娘!”
她说得天花乱坠,若不是那会儿祖母还活着,出手拦了,这会儿她还不知道要被折磨成什么鬼样子。
沈流筝的父亲沈川,是这四大家族中唯一一位白手起家出身,而祁霜是当今太后的旁支亲戚,母家身份高贵,属实是下嫁到了沈家。
所以沈川平日里对她,言听计从,出了名的惧内。
沈流筝从小受的委屈,多半都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换句话说,只要不是被折磨死,于他,都说得过去。
想起这些,沈流筝也不似从前那般低眉顺眼,索性随着她说。
“母亲这话,是磕碜我,拐着弯地赶我走?”
本欲转身的祁霜,身子顿住,满脸惊诧地回头。
她莫不是听错了?刚才是……沈流筝在说话?她是在顶撞她?
“你说什么?”
沈流筝不卑不亢,耷拉着眼:“许久未归,看来母亲是老了,耳不聪,目不明,是女儿的疏忽,我日后定会时常回来看望母亲。”
祁霜的脸抽动了几下,她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会被人这样顶撞,更未想到,这个人竟会是沈流筝!
“你给我跪下!”
沈流筝这才抬眼看她,满眼的不屑:“我不。”
“你……”
“母亲刚才说的是忘了?我夫君武安侯是先帝亲封的王侯!我是侯府的主母,怎可随意下跪?”
“更何况,母亲从小便教导筝儿,事事要以弟弟为主。沈阔沉迷赌坊,不思进取,在外惹是生非,我将他赶出去历练几日有何不妥?”
“他,他……”祁霜捂着胸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沈流筝继续说着。
“前几日他砸了城北赌坊,是我给他赔的钱。上月,他流连青楼妓馆,身无分文,也是我去赎的人。更别说,他逼良为娼,强占他人妻子……”
她一番话下来,不争不吵,温温柔柔,却字字打在祁霜的脸上。
“还是母亲希望,我给他银两,纵容他纵容到哪天敢杀人放火才叫好?”
沈流筝陡然一震,祁霜身子也跟着一颤。
莫不是,鬼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