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府。
冬日里,白日尤其短暂。
小轿停在云府时,天幕低垂,黄昏已落。
门廊挂着两排灯笼。
云锦四下打量着,府中的布局并未改变,都是按照云铭的喜好布置。
“锦公子,你可跟紧了我。”
“云府可不是寻常小门小户,你不跟紧了我,万一走丢了我不好跟老爷交代。”
云锦稍顿,反应过来不由得失笑。
感情自己刚刚四下打量的举动被康管家看在眼里,竟是让人以为她没见过世面。
也难怪,云家的确算得上富甲一方。
可惜,那是云祖父还在世时,自祖父去世后,这些年云家已隐隐在走下坡路了。
只是祖父去世时,她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连祖父入殓下葬时,那是她在紫荆关外与北漠人的最后一战。
那之后不久,她便入了京,嫁给了裴望慈。
许是触景生情,云锦心中难免悲伤。
那老头把她捡回来,虽没多护着她,但也教了她不少的东西。
在她每次快被打死的时候,还是他出面护住了她的性命。
她记忆中,只有一次。
祖父得知她女扮男装进了军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第一次动手打了她。
“锦公子,老爷就在书房等你,前面就是了,你自己进去吧。”
康管家的话打断了云锦的思绪。
她抬头,几步开外,那扇门闭合着,有烛光透过窗子,却看不见人。
即将见到父亲,云锦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反而心中异常的平静。
云府上下,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她非二人亲生。
自然也没人知道,她被带过来时,年纪虽极小,但她记得。
她是被捡回来的。
随着吱呀一声响,云锦推开房门。
烛火因着风晃动着,又归于平静。
入目两排架子上摆着书卷古玩,桌上的狼毫挂在架子上微微轻晃。
她转头看去时,一个中年男子自架子后走出,短胖的五指捏着一只锦盒。
云铭人到中年,又整日大鱼大肉,身体不可避免的发福。
距上次她回来也只数月,人倒是又肥了不少。
那张眼睛在肥肉间眯着,唇下那颗黑痣似乎都大了一圈儿。
“云家主。”
“锦公子来的正好,我这近日正得了一件宝贝,不如公子帮忙掌掌眼?”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云铭走到云锦身边,打开锦盒,里面放着的正是一枚羊脂白玉雕成的玄龟像。
“白玉温润晶莹,玄龟稳重,雕刻之人手艺又十分精巧,若不是假的,的确可以卖出个好价钱。”
“啊哈哈哈哈!”
云铭哈哈大笑,拿出锦盒里的白玉玄龟像摔在了地上。
假白玉四分五裂。
“没想到锦公子小小年纪,竟能一眼分辨出这白玉玄龟像的真假,倒真是在我意料之外。”
云铭上下打量着云锦,心中虽有惊讶,但更多的却是鄙夷。
在他看来,面前这个锦公子不过就是个有点儿能耐的小白脸儿罢了。
“听我怜儿说,你想见我?”
云铭兀自坐在书桌后,看着还站着的少年公子。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面前这少年给他一股熟悉之感,但细细想来,若他此前真见过这样的人,也不至于记不住。
如此,便也没有深想。
云锦眼角余光扫视一圈儿,没在房间中看到别的椅子。
她顿时明白,云铭这是想给她个下马威。
可惜。
他寻错了人。
云锦转身,轻车熟路的走到那一排放着古玩玉器的架子后,从角落里拖出了一张椅子。
在云铭惊愕的目光中,坐在了他对面。
“你怎么会……”
“既然是做生意,云家主总要拿出点儿诚意。”云锦打断了他的话。
“今日我们刚见面,云家主又是假玉真摔,又是让我一个客站着说话的,是想做什么?”
被赤裸裸毫不留情面的拆穿,总是云铭这厚脸皮,面子上也挂不住。
见他变脸,云锦又笑起来,“开个玩笑,家主不会当真的吧?”
“家主掌管着偌大的云家,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玩儿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是不是?”
“哈,哈哈……”云铭脸上一抽,不得不点头应和着:“锦公子还真是风趣啊。”
“诶,你我都是商人,初次见面,我只是想着活跃下气氛,家主不会与我生气吧。”
云铭有气难发,只能大笑:“哪里哪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