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便送到这里吧。”
辞年轻快地跳下马车,而一旁的玉恒,下马车时的动作却僵硬了许多。
他身上还有伤,自然比不得活蹦乱跳的辞年。
玉恒立在一旁,拎着一个并不算重的书箱,静静地等着辞年。
而辞年则仰头看着马车上的何姣姣,“母亲可还有要嘱咐的?孩儿细细听着。”
何姣姣伸出手来,轻轻揉了揉辞年的头发,“旁的倒也没什么,你一向是个稳重的,母亲自然也省心,只是……”
何姣姣略顿了顿,到底还是又嘱咐了一句,“书院里那些能站上讲台的,皆是夫子,不许胡乱称呼,可记下了?”
辞年仰头看着何姣姣,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母亲放心,孩儿记下了。”
母亲这是又嘱咐他不许管裕亲王叫“父亲”呢。
何姣姣盯着辞年看了一会儿,又细细嘱咐了些东西,才放下马车的帘子。
车夫很有眼力见儿的甩了甩马鞭,马车便晃悠悠的原路折返,往睿王府的方向去了。
辞年目送着睿王府的马车走远了,才转身往凰廷书院去了。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凰廷书院古朴的屋檐上,斑驳的光影映照在青石板上,为这片庄严之地增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玉恒拎着书箱,不紧不慢的跟在辞年身后,步入了这充满书香气息的书院。
辞年当然知道玉恒身后伤得厉害,因而步伐也比往常稍稍慢了些。
母亲告诉过他,长辈的恩怨,与他们这些小辈并无任何关系,如果玉恒没有影响到他,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那么若是他想,便可以和玉恒和平相处。
事实上,今早起来之后,玉恒便有些失神。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真的通过过继成了睿王府名正言顺的世子。
何姣姣是他名义上的母亲,虽然那时候他总是隔三差五便跟着父亲出府去见他生母,但这一切,何姣姣并不知情。
甚至还全心全意的为他和父亲谋算。
在那个梦里,他和父亲靠着何姣姣以及何姣姣背后母族的支持,一步步登上了高位。
父亲从一众叔伯中杀出重围,登上了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文武百官都要叩首称“万岁”。
而他也子凭父贵,成了东宫太子……
正胡思乱想着,他们二人已经穿过了重重的回廊,又经过几处不知是多少年前留下来的石刻碑文,来到了天字班的课堂。
辞年推门而入,先是将目光落在讲台上那威严又不失儒雅的身影上——那是他的外祖父,太傅大人何森。
“学生见过夫子。”
辞年躬身行礼,身侧的玉恒依旧在神游,只是到底没有忘了规矩,机械般的躬身行礼,就连牵动了背后的伤口,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何森作为太傅,深受皇室和朝臣的敬重。
即便是天字班的都是些皇亲国戚,见了何森也都是毕恭毕敬,何森的课堂也是尽量能早到片刻,便早到片刻。
“去坐吧。”
何森微微颔首,开口。
辞年颔首应下,找到自己的位置,端正坐姿,准备聆听何森的教诲。
而玉恒,作为辞年的伴读,本应坐在辞年的侧后方。
但今日他却站在辞年身后,迟迟不肯坐下。
辞年微微侧头,不解地看着他,“玉恒,你为何不坐?”
玉恒低头,声音听上去略略有些发颤,“世子,我……我还是站着吧。”
辞年皱了皱眉,略有些疑惑,刚想问些什么,突然反应过来,玉恒身上有伤。
只是……这伤是在背后,便是坐着,也无大碍才对。
这般想着,辞年到底没有再问什么,只说了句“若是站不住了便坐下”,除此之外便没再说别的。
打开自己的小书箱,摸出今日早课要用的书卷,收拾停当,抬眸看向台上正襟危坐的何森。
何森虽然作为辞年的外祖父,但在课堂上,对待辞年却并无太多关照。
说到底,辞年只是过继来的孩子,在王府中的地位本就尴尬,更何况在一众皇亲国戚之间?
若是他对辞年再处处关照,对辞年而言,未必会是件好事儿。
因此,在课堂上,他并不会特别关照辞年,只是将他视为一个普通的学子。
课毕,看何森收拾了书卷,往自己的书房去了,辞年站起身,跟了上去。
他手中捧着何姣姣为他准备的翡翠玉露糕,走到何森面前,恭敬地将糕点递上,“外祖父,这是母亲为孙儿准备的,孙儿特意给您留了一些。”
何森接过糕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点了点头,“到底还是你有心。”
“孙儿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外祖父不嫌弃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