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大晟朝廷内宫司礼监权柄摄政。

秉笔太监负责誊抄各地官员文书，并简明扼要呈给皇帝批阅，充当皇帝与百官之间的事务桥梁，地位举足轻重。

更有那倦怠懒政的皇帝，连这道手续都想省却，直接交由秉笔太监批复奏折。

等掌印太监再用印，此项政令便即刻生效，传发各地实行。

李重意顺着他手指方向细细看去，便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全貌。

京城王公遍地，勋贵府上有私兵聚众闹事，欺压民众屡见不鲜。若是闹大了，大多是给京兆府上下打点，便不了了之。

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毕竟没有几个大胆的平民敢于权贵作对。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是百姓自古生存的一项例行法则。

“看来这届的京兆府尹，到是个为名请命的好官。”

余广袤笑着应道：“可不是呢，其实这要说也是衍王做事太过，一件小事都能闹到宫里来，可不就是他御下无道，治理无方么？”

李重意故意绕开衍王，将话头重点放在京兆府尹身上，余广袤却毫不避讳的拉了回来，站队十分清晰。

李重意再次试探：“那依你之见，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余广袤笑着又朝李重意拱了拱手。

“老奴空长了个榆木脑袋，考虑自是不如督公周全，但督公既然问起了，老奴便斗胆回答一二，若有不妥当之处，还请督公教诲。”

李重意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衍王贵为先帝之子，当今皇上之弟，身份自是贵重，但因其骄纵蛮横，在先帝时已遭厌弃。

当年先帝曾有将衍王出继之念，被太后力劝才暂且作罢，嫌恶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然衍王开衙建府之后，不但不静思记过，反倒是越发恣意妄为，单是老奴这里收到的弹劾奏本已不下五十封，细究内容，的确令人胆战心惊。

当今皇上仁慈，时常不忍对其苛责，但以关怀感化对衍王而言，毕竟收效甚微。

依老奴来看，怕是应痛陈其过，加以惩戒，才能达到警醒之意。”

李重意今日命内阁传召衍王入宫见驾的事，余广袤想必是头一拨听说此事的人。

而这封京兆府尹奏陈的本子，今日又“恰巧”被呈至李重意的书案前。

倘若衍王拒不接受内阁传召，李重意还可以就此事代天启帝下发御令，严诏衍王入宫见驾。

到时候他再不入宫，那便是公然抗旨，视同谋反。

李重意赞赏的看了看身旁立着的这个精瘦黝黑的半老头子，无论此事最后有没有收到成效，他都记余广袤一个人情。

“你所陈之事，本督会悉数向贵妃娘娘奏明，这阵子你也辛苦了，早些下去休息吧！”

余广袤心中欢喜，面上却竭力压制，恭恭敬敬的对李重意再三行礼后退下。

司礼监有为李重意单独准备的房舍，常年有人细细维护打扫，随时待他回归小住。

司明早早的将一切都检查完毕，这才战战兢兢的过来堂上请李重意。

“督公，已经接近子时了，您要不明天再接着看这些文书？”

李重意闻言，放下手里的一册卷宗，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已经这么晚了？”

前头倒不觉得，经司明这么一提醒，便是感觉有些累了。

算起来，他昨日晚上也没怎么睡。

司明捧上准备好的莲子羹，搁到李重意桌案前，舔着脸笑着道：“督公全神贯注，自然感觉不到时间过得快，督公晚膳也没怎么用，要不喝点莲子羹润润喉吧！”

李重意这会是有些饿了，望着司明揭开盖子舀出来的晶莹软糯的莲子米，就起了食欲。

他闻了闻，一阵清香。

“这个时节不是吃莲子的季节，弄这些过来，你怕是费了一番心意吧！”

司明一脸骄傲，“费是费了些，但只要督公高兴，奴才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一碗莲子羹而已，谈得上什么苦和累？

李重意暗暗的白了他一眼，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的。

这司明知道自己昨夜闯了祸，这会巴巴的赶上来献殷情呢！

本是他代人受过，但那又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要忌惮主子那就好。

“你让人煮了这么多，本督一个人也吃不完，你自己也吃一些吧！”

司明痛快应了一声，便很自来熟的又取来一只碗，给自己盛了个满满当当。

李重意还在写最后一行字，便已经听他在一旁香喷喷的吃了起来。

吃相虽不太雅观，但听着就很有胃口啊！

李重意不自觉的加快了手速，也想快些尝尝这美味的莲子羹。

突闻一阵瓷片碎地的声音，接着便是司明痛苦的掐住自己的脖颈，一脸紧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