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贵刚才其实已经想到过这一茬了，但又觉得对方兴师动众，应该不会只是为了这点子后宅之间的阴私事。

但听面前人这般问来，顿时在心中懊悔不已，方才自作聪明的说了那许多，竟然一句都没在点子上。

“老爷问的可是林府里的冯姨娘？这位姨娘来头也是不小的，在沈夫人进府之前，一直都是府里的正室夫人，因为她是前首辅朱阁老的外室女。

林乾海当初为了巴结朱阁老，便隐瞒了自己已娶妻的身份，娶了冯氏做妻房。成了朱阁老的女婿之后，林乾海就一路官运亨通，开衙建府，好不风光。”

李重意：“既如此，林乾海为何还要迎原配母女进京？”

杨德贵便又应道：“说起这事也很是无奈，冯氏在府里好好的做着夫人，但突然有一天得知，林乾海在滁州老家早已娶妻生子，滁州那位夫人才是明媒正娶，而她不过是个小妾。

因着冯氏自己的身份不可言说，并未入朱府族谱，户籍也是随着母家，所以当初为不惹人注意，并未去官府造印婚书，此事便被林乾海瞒了这么久。

冯氏为此与林乾海大闹一场，但她已经生了四个孩子，木已成舟，也是没有办法，便逼着林乾海派人去滁州结果了那对原配母女，她好做明堂正室。”

李重意听到这，心莫名跟着紧张了一阵。

去年贵妃借着天启帝的名头，在朝中施行新政却受到诸多阻碍，为首的便是朱禀衍以及林乾海。

他自是要为贵妃分忧，便在探听到林乾海有停妻再娶之嫌，便叫人把此消息辗转传到冯氏耳中，为的便是让林乾海家宅不宁，再没有精力与贵妃作对。

却没想到，此举竟然险些害了林婧婉的性命。

此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向来手段残忍，杀人如麻的他，也会在意起一个小女子的安危来。

不过他很快就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他现在还用得着她。

“那为何那对母女并未死，反而还被接入京城？”

“说来也怪，沈夫人和大小姐都是收入缚鸡之力的妇人，林乾海接连派去两拨人马，连同冯氏悄摸着派去的那一拨，一共三拨，竟然都没能伤及她们的性命。

林乾海无奈，这才另外想了法子，接她们母女二人进京，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方便动手，这便才来了。”

杨德贵说起林乾海这些事情，内心毫无丝毫愧疚，为上不义，为下不忠，他此刻甚至还有一种痛陈主人诸多黑恶的正义凌然。

他察言观色，见李重意总算是流露了一丝兴趣，便将个中细节毫不吝啬的一一道明。

“沈夫人进府那天，是奴才到门口去迎的，刚见到大小姐的那会，奴才当真是被惊艳到了。

按说奴才在林府迎来送往这些年，什么样的世面没有见过，但大小姐无论模样身段，还是气质谈吐，都跟天上的仙女似的，根本不是冯氏生的那几个孩子所能比得了的。

当林乾海看到这个一直流落在外的大女儿时，心里也是与老奴同样的感觉，那时候林乾海便改了主意，决定暂时留下沈夫人和大小姐的性命，以图他用。

林乾海后来还与府中幕僚商议，说要把大小姐送进宫，去分贵妃娘娘的恩宠，但后来又说要送去给宁王做妾，故而一时之间没有定论。

但此事却被沈夫人知晓了，她与林乾海大闹了一场，定要林乾海将大小姐许嫁给陈家为嫡妻，否则便就告发林乾海宠妾灭妻，停妻再娶之罪。”

杨德贵咽了咽说得干瘪的喉咙，想到那日沈夫人和老爷当着林府许多下人的面争吵时的场景，依然觉得不寒而栗。

想那沈夫人一介弱质女流，却为了维护自己的女儿，丝毫不顾惜自己的安危。

那副决绝的态度，硬是逼得本就心虚的林乾海生生的改变了主意，也给自己日后的悲惨埋下隐患。

“当时林乾海与陈远山老爷已经订下了儿女亲事，许诺陈家嫡长子迎娶林家嫡长女，那沈夫人便硬是以那份婚书相要挟，定好了自己和大小姐的嫡出名分，那将来嫁入陈府的女儿，也从二小姐更换成了大小姐。

只是这样一来，冯姨娘那头就不好交待了，但林乾海已经定下的事，她也是无力更改，于是她便利用在府里的掌家之便，处处压制苛待沈夫人母女。

什么份例用度，从来都没有给足够过，冬日里大冷的天，她们那院子里面一点炭火都没有，冷得瑟瑟发抖，身上穿的衣服连府里的下人也不如。

但沈夫人人好，从来就没有为这些同冯氏争过长短，她这为人处世，咱们府里的人心里头都是服气的。

再到后来，沈夫人怀孕了，为了安胎，便搬到离林乾海近一些的院子去住，与大小姐分了院子。

后来就到了去年中秋前后，具体日子奴才也记不得了，那日冯氏与林乾海都不在家中，沈夫人的孕胎却突然发动了，但府里却没有丝毫的准备。

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