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婧婉自昨晚见到贵妃突然好转的状态时，心中其实就有了一个大胆而可怕的猜想。

金修容构陷贵妃与外男有私也好，绯璃女官以血藤花向贵妃投毒也罢，这些其实都伤不到贵妃的根本。

相反，天启帝在得知真相时，对贵妃更加疼惜怜悯。

那种心疼得不知所措的模样，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林婧婉虽然初到京城，并未经历过宫闱秘斗之事的惨烈。

但她与母亲在林府后宅两年，也曾亲身经历那些女人细弱蚊针却极其残忍隐蔽的手段，那是比明刀明枪更加残酷的决斗。

血藤花与砂仁的确相冲，也确实会导致难产，但也因人而异。

最可能的便是会让母体孱弱，生产时母亲和胎儿都多吃些苦头。

林婧婉观贵妃身形，雍容大气，不是那种纤纤弱柳扶风的弱质女流。

除非剂量甚大，否则根本不会足足提早两个月发动早产。

可若是加大剂量，又如何能堵住这凤栖殿中的灼灼目光呢？

若不是投毒，那便只能是她自己了。

在听到林婧婉宣告小公主只剩下几日的命辰时，她看到贵妃脸上终于浮略出了一丝为人母的触动，虽十分微弱，却被她悉数捕捉了去。

冷翠一脸担忧的看着贵妃，贵妃却只拿帕子掩了掩眼角，做出一副极尽克制的伤心模样。

“母女连心，其实我辛苦生她下来，便已经有了感知，她能陪伴我的时日应该有限，都怪我遭逢大难，自顾不暇，究竟是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保不下来。

只是皇上才刚了断烦忧，此刻又对他说出小公主的病情，我真怕他会受不住，若是可能的话，我想劳烦林小姐尽全力护住我孩儿，让她在这人世间多活几日光景也是好的。”

林婧婉实在不知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孩子终日被病痛折磨，做母亲的不但不怜惜，反而一味的拖着不让她走好，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要不是林婧婉那日亲自为贵妃接生，亲手划破她的肚子取出来的婴儿，不然她当真要怀疑是不是杨媚卿假孕，借腹争宠了。

见林婧婉面露犹疑，杨媚卿便又循循善诱道：“小公主满月那日，是新年初三，皇上盼望本宫产子多年，还请林小姐设法，让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过个团圆年。”

林婧婉知道她虽然语气和缓，但自己其实没有别的选择。

“遵从贵妃旨意。”

入夜。

李重意伸手接过宫人端上来的鱼汤，端奉到杨媚卿床榻前。

杨媚卿蹙着眉头，还是给他面子轻抿了两口，觉得还是喝不下去，便摆手叫人撤了。

“从有孕起就孕吐不止，吃不下什么东西，好不容易熬到小公主生下来了，依旧也是没什么胃口，真真是个来讨债的。”

冷翠端了净水给贵妃漱口，捯饬完毕后，杨媚卿吩咐说：“你们都退下吧，我与重意说会话。”

督公任职东厂之前本就是贵妃跟前的近侍，殿内众人不疑有他，皆识趣告退，并掩上了房门。

“坐吧，你这几日也累了，就别拘着了。”

李重意依言坐在床榻前的小兀子上，目光直直的落在杨媚卿脸上，却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杨媚卿颓自一笑：“你这般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字？”

李重意唇角微勾，眼神甚是无奈：“微臣方才来之前顺带去了一趟内廷司，绯璃一直叫嚷着说要再见贵妃一面，大约是觉出了什么。”

杨媚卿眼神十分不屑，将手中的铜丝手炉放到一边。

“觉出了又能如何？如今她以为自己还能有升天可能吗？那个蠢货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她心里在盘算什么，本宫一眼就能看清楚。”

李重意无声笑了笑：“娘娘不肯见她？”

杨媚卿眉梢一挑，美眸微含嗔怒的望着他：“本宫为何要见一个意图谋害本宫的叛徒？”

李重意低头随手整了整袍子，笑着道：“自是不必见了。”

杨媚卿犹自还不解气，面色忿忿：“当初推她到皇上跟前，实属权宜之计，本宫是有些委屈了她，但也与她明着说了，她若要想离宫，本宫自会替她张罗好一切，保她一世荣华富贵。

可她偏要留下，那便就继续当着掌事宫女，好好辅佐本宫，日后自是少不了她的好处。但没想到，她却是个有大主意的，自以为留下忍辱负重，为的便是要报复本宫。”

她冷哼着：“她对皇上那样的人看不上眼，却也不想想，本宫陪在皇上身边，日夜伺候小心服侍便是十年如一日，本宫都能做得，偏她身娇肉贵便做不得了？

如此不识好歹，又心怀怨怼，甚至还敢谋害本宫，那便只剩下自寻死路这一条！”

李重意微肃了神色：“娘娘既然一早就识破绯璃奸计，为何不揭穿她，平白让自己遭受了这么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