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往外走,江右心里一面忍不住嘀嘀咕咕,他以为殿下一醒过来就要问目下事态如何,没曾想倒什么也没先急着讲,反而让他去把蘅姑娘找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怕人跑了呢。
此时蘅娘刚用过午饭,接到江右的传讯,于是立马跟了来。
后者领着人到了殿下房外,先进去回禀了一声,西宁王吩咐了一些事情与他,江右随即领命就往院外而去。
出来的时候,江右使了一个眼色,蘅娘心下明白,一手掀帘就进去了。
方才来的路上,她自是听江右说起了殿下双眼失明一事,至于其间怎么个缘故,江右倒没说出来。
毕竟这也是殿下计划中的一环,只是略略没想到,那平时看上去就不中用的太子竟暗地里去给殿下投毒,虽此前殿下也算到了一些,但为了使太子那边暂放下警惕心,于是也就推了个顺水船儿。
至于失明倒是真,不过是为了骗得太子暂时搁下防备,好推进之后的计划,只是如今还需等待一个时机。
进来后,依旧行过礼,蘅娘眸光低垂,只略瞧得西宁王一眼,便撇下眼神,视线在一旁桌上未动的饭菜上顿了片时。
西宁王姿态随意地坐在榻上,小臂搁在右面的扶手上,骨节隽秀的指尖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楠木扶手上敲击着,另一只手里捏着一串念珠,正慢慢地拨动着那晶莹剔透的珠子,耳里闻见她的柔软嗓音,不由抬过眸来,向她望去。
只是那凤眸里虽清冽若往日,但眸中倏尔闪现的一丝茫然,蘅娘还是依稀瞧见了。
片刻后,屋内一片寂然,蘅娘低头略想了一想,而后眸色微抬,试着问了句,“殿下找我来,是——”
话还没全部说出口,就闻得面前坐于榻上的男子似厉色问道,“就只能本王有事命你去做,你才来吗?但也没见有了正经事让你去办,结果真正做成的事有几件?你难道心里没数?”
“怕是见我这段日子遭了殃,躲在季回府上偷着乐吧?这些个日子也让你清闲得过于久了,本王唤你来,就是让你活动活动,免得在别处偷懒。”
话毕,西宁王将那珠串随意掷在了身旁的榻面上,口内即刻道,“我渴了,倒茶来。”
等蘅娘依命将茶杯送到他跟前,西宁王也不接,只另道,“要新沏的茶。”
如此这般,蘅娘只得出来,向院内当地侍立当差的人回说,殿下要另一壶沏好的茶来,只那家下人并不照做,反而引她来到了一处茶炉室,指与她道,“既然是殿下派给你的活儿,就得你自个儿来。”
在殿下院中当值的人都知主子的这般规矩,自是不敢胡乱应承。
见那家仆走开,茶炉室中又无旁人在,蘅娘只好自己动手,幸而室中一应茶器物件齐全,待大致瞧过后,便将茶具都取了出来,而后一面向风炉上扇滚了水,一面向东边立着的那排柜屉走去,打开看了看,都是些上等的茶叶。
但殿下喜吃哪种茶她也不算清楚,脑中回想起过往她瞧殿下喝过的茶,一面将那茶叶取了些许出来。
不出一刻钟的时候,待泡好了一壶茶,她拣过一两只成色上好的茶杯来,一并搁在茶盘上面,步伐纤纤地往回走去。
进入屋内,她将茶盘放在了一面花梨木圆桌上,倒了一杯茶,随后端去奉在西宁王身前,一面口中柔声道,“殿下,茶来了,小心烫着手。”
见西宁王试探着伸出手来,她忙将茶杯递了上去,只不料他手刚触碰到杯壁,就收回手来,面色也看不出个好坏,只口上淡淡道,“烫了些,先放着吧。”
少时,她摸了摸茶杯外壁,觉着应差不多了,便又送至他跟前,一边轻唤了声“殿下”,后者闻其意,也探出手来,只是须臾间,那大掌却覆在了蘅娘手腕上面。
察其触感好似不对,只觉手下的肌肤温润滑腻,西宁王试着挪了挪手,宽阔微凉的掌心就盖住了她的手背。
蘅娘托住杯底的手险些不稳,但还是将手拿了回来,而那肌肤相触间的温温热热不再得以感知时,西宁王自是也清楚了女子的举动。
他摊开掌心,示意她将杯子放上来,蘅娘立即照做,待慢悠悠品了几口茶后,只听得他道,“味儿浓了些,换种茶来吧。”
闻言,蘅娘也只得依了他,再另去泡了一壶茶来。
等到茶也吃得差不多了,西宁王又叫她在旁念朝报来听,都是些圣上新近旨意,朝中臣僚奏议,及地方上报参奏之新闻。
念了一会儿,蘅娘正要往下接着念读,忽听榻上男子启唇道,“你找个地儿也坐下,别干站着。”
环顾了房内四周,她搬过就近的一只大红酸枝圆凳,在榻下方坐了,一面手里拿着抄报,一面念与他听。
先时,西宁王还在凝神细听朝报内容,不过渐渐的,大抵是女子嗓音过于细润温和,他竟眯起了眼,不多时,柔缓的音色慢慢低了下去,待停息的那一刻,蘅娘又听他问,“怎么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