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巳宴会还有三日。
礼部又是一阵忙。不同于清明,祭祖礼典的历年礼制大抵相同,准备工作轻松些。此次上巳宴会,不知道宜川公主到底做的什么打算,准备的东西奇奇怪怪。
“草船弄好了?”陆乘风没好气地问道。
“回大人,已经弄到库房里备用了。”
“你下去吧。”
“是。”
陆乘风翻着礼部的账本,圈圈点点。以前的时候刘尚书还会来礼部坐坐阵,自清明祭祖礼典后,两人算是彻底分裂对立。刘尚书为了避嫌,好几日没再踏入礼部大门。
可便是如此,陆乘风马上感到吃力。他不如刘尚书了解这部门的运作方式和有些人的做事效率,来来去去地,就这上巳宴会耽误了不少事。偏偏清明和上巳宴会还挨得紧,陆乘风抹了抹头发,暗骂一声,礼部真是事多钱少的地方!
尤其是姜敛。他都怀疑这宜川公主是不是故意找他礼部的茬,搞的这都什么东西?
且不说开宴的地点,历来节日庆宴都在宫内,宜川公主挑了个净月庭,那个离前朝和后宫都远的非常、在京城中心外好几环、只有前朝去过几次赏花赏景现如今根本没人去的破地儿!单因地点,宴会的东西道具放在哪的库房,怎么运去那……又是一堆麻烦事儿。
那破地儿,也就湖心岛有些意思。
对,有个湖心岛。
有意思的事又来了,姜敛又点了一堆草船!这偌大的京城,再厉害的宫廷乐师,再名贵的外国香料,再舞姿曼妙的舞女……什么找不出来,偏偏这草船!京城又不倚着大江大河,城里懂水性的都没几个,还搞这么多船。普通的船就算了,还非得是草船。
陆乘风调了好多人从南方加急送,才送了过来。
一阵心烦,陆乘风合上账本,突然一道灵光从脑中闪过,他又翻出宜川公主那封书信,看着下面列出的一项项东西。他当然知道,这草船是要把人送去湖心岛,可是为何偏偏是草船呢?
湖心岛有一面离岸是很近的,另外三面较远。
陆乘风驱逐掉心里那些烦事,揣测着姜敛的心思。这个女人不简单,至少比那狗屁愚仁的大皇子,比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三皇子,比那天天赏花遛鸟的废物四皇子强多了。陆皇后那事不用想,便知道宜川公主背后定是去后宫做了些什么,才让他的女儿甘心倒戈。而祭祖礼典上她的一顿伶牙俐齿,同样让人印象深刻,甚至恨得牙痒痒。
尽管把一个女人当做政敌这件事说出来很可笑,但他如今不得不这么做。
他翻出曹将军送来的请柬。这是姜敛托人送给曹将军的,准确来说,是送给每位将军的请柬。
将军归京不仅只有将军归京。西北刚打完大仗,两边都需休养生息,既无战事,不少多年未归思念家乡的将士也回来了。而宜川公主就叫他们各点十位心仪的小将士,最好是平时与其出生入死的精锐——一同前去。
比武宴分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她的比武选亲。结束后,便是将军们的兵法论武。规矩也很简单,每个将军带着自己带的精锐,进草船,然后待在湖上,宣到哪一位,哪位就坐着船去湖心岛上,二十个人加两位将军,简单地比一场。
十个人,倒是足以做些简单的阵势,与比武娶亲仅仅比拼武艺相比,这个明显也更注重将军对局势的判断,即对兵法的考察。
陆乘风微微眯起眼,并不可能如此简单。姜敛只是突发奇想,好奇战场上的打打杀杀?陆乘风连连摇头,静坐着,探寻着真正的答案。
“愁人。”
“无所谓。”
刘尚书与蓝尚书几乎是同时出声,虽是两个不同的答案,却相同地又叹了口气。刘尚书叉起手,他已好几天都没踏入礼部大门了。有些好事的人登门拜访,他也尽量拒而不见。他是不知道分裂后如何能和对方共理一事,祭祖礼典之上,他也没料想到皇上竟一点儿处罚也不给陆乘风,又让这老登逍遥法外。
他开始愁心,那皇上到底能不能靠得住。礼典上姜中元沉静冷漠的一双丹凤眼仍印象深刻,这样有帝王威严的人,应该不是昏君。可他还是一点儿处罚也不给陆乘风——是觉得还没到时候吗?
那什么时候才到时候?
“大人,门外余侍郎求见。”一家仆跑来,通告着。
“快请进来。”
余侍郎毫无疑问是朝廷一派的,而正在刘尚书心有疑问一刻前来,他已俨然把余澄当做上天派来的救赎。上次赵将军也是,朝廷的人都这么会读心术,这么会赶巧吗?
余澄一身朴素的白衣,不卑不亢地走了进来。蓝尚书微妙地心里感到不悦,可能是与自身产生了对比,一方是来回颠倒的墙头草,总担惊受怕地经营下一步,而另一方却是坚定站在朝廷、符合天道规训的正人君子,从未犹豫或倒戈。
“蓝尚书,刘尚书好。”他微微屈身,简单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