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姜敛回了公主府,说了些事,早早歇息了,而京城另一边分属礼部的太常寺,就有些不太平了。
即将到清明时节,皇帝和重臣例行要组织一次大规模的祭祖礼典。礼部既要承办去东山拜祭皇陵、祭祀宫嫔的车马,随从的规范服饰,祭祀所用的果物、纸钱、碑牌、烟火等,甚至还要排练乐官,清点奉物……
忙。
忙倒也无所谓,毕竟不麻烦。每年都是这样不变的规矩和仪式,礼部早成习惯了,也能快速高效率地完成这些工作。然而偏偏,偏偏今年麻烦。
太常寺内,本就阴郁低沉的气氛,因为乌云春雨的突然闯入,变得更加令人不悦。雨一下,空气一闷,刘尚书更感觉像热锅上的蚂蚁了。他低眉悄悄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陆乘风,这“陆尚书”正风轻云淡地翻着礼部的卷目。
美名其曰节俭,大手一挥,削减了大半的清明祭祖礼典的开销。
刘尚书的八字眉更弯曲了一些,本就驼着的背也是更塌了下去。自从陆乘风与他共同司职后,他是一点儿也没有话语权,一点儿也不敢插手。
陆乘风一进礼部,便换走了大批与刘尚书交好的官员。主事的,郎中的,令史的……刘尚书心知肚明,这陆乘风换上来的人,大部分都是早就贿赂过陆乘风,但是他又不曾搭理的。他一朝落马,如今把这些人换上来,正是要笼络人心。
可是刘尚书苦啊!他的人都被换下去了,满腹怨言呢!找他说了好几次,嘴都说秃噜皮了,毫无疑问,他们都在恨姜中元把陆乘风调过来。
但是刘尚书不想让那些人这样想,他如今可正是在皇上的阵营里。尽管在陆乘风眼里,他是在为了他们的反叛大业,去皇室那里当内奸了。
刘尚书有意地指向:“若陆乘风去了吏部,户部,甚至工部……那些主事郎中也会有如此待遇。”
那些人立马恍然大悟,他们在礼部、户部,甚至工部都是有朋友或者亲戚的,想到这里,马上就恨得牙痒痒,从骂姜中元,到骂陆乘风。
而陆乘风对这些毫无耳闻,亦或根本不放在眼里。清明在即,他又一次发挥了他喜欢揽事干政的本事,清明祭祖礼典一事,全权转移至陆乘风手下。
不说是开销减了大半,甚至还把最熟悉这些仪式的礼仪人员、乐官也换走了许多。他们有怨言是小事,那些都是小官,发点银钱糊弄糊弄就过去了,造不出大风浪。
可是,陆乘风换上来的那些人,靠谱吗?
刘尚书觉得不靠谱啊!没错,那些人正也是之前贿赂过陆乘风的人,要通过走后门才能进来的人,能有几分真本领呢?
一切都是小事,唯独这祭祖礼典……真的会掉脑袋。
刘尚书想得身又抖了抖,出了一背冷汗。陆乘风疑惑地瞥来一眼,刘尚书立马作揖:“哎呀,微臣想起来家里有事……陆宰、陆尚书慢慢看,臣先告退一步了。”
“听说你夫人近日感了风寒,好好陪着养养身子。”陆乘风说道,说得随意,刘尚书却又流了一身冷汗。他夫人昨日才感风寒,陆乘风又怎么知道的?
他的府里,渗透了陆乘风的人!
陆乘风啊陆乘风,刘尚书在心里摇了摇头,叹自己命苦。他到底能不能推翻姜殷王朝?亦或者,自作孽不可活?陆乘风像个虬根曲绕、扎根颇深的一棵参天大树,深深埋进姜殷的心里,他培育出那样庞大的势力,毒虫甚至蟒蛇就此攀升而居,林荫而眠。
树大招风。刘尚书依附他,会畏惧,而离开他,也会惊恐。
这就是陆乘风。
开朝重臣,圣上家亲,既亲且贵。哪怕如今姜中元撤了他的职位,也仍然无法撼动。
刘尚书心中惊涛骇浪,但是表面依旧维持冷静,他鞠身:“夫人体质不好,每逢清明便易感风寒,真是劳心大人惦着了。”
“嗯。”
陆乘风轻轻地回着,翻完了这本账目,又拿起下一本打开接着专心看着。上本是太常寺的账目,这本是鸿胪寺的。
刘尚书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如坐针毡的地方了,得到陆乘风一允后,马上提脚走出了太常寺。隔壁鸿胪寺门口也出来一人,刘尚书正与他打了个照面。
仔细一看,原是鸿胪寺的员外郎。
那员外郎和刘尚书是有几分肖像的,比如经典的八字眉。两人一打照面,春雨绵绵,乌云点点,对方的八字眉又那样明显,一股子忧愁在两人心里共情到了。
“刘尚书,走这样早!”
“嗨,嗨。夫人感了风寒,回去得好生照顾着。”
“噢!”员外郎头不住地点着,八字眉扬了扬,刘尚书不如他高,他想说悄悄话还要伏一下身,“不是,那陆乘风怎么回事?怎么把主客郎中换了?”
刘尚书一脸苦相,都说隔墙有耳,他自然不敢在这里聊这些敏感话题,可回家呢?他府里又有些“外人”!他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