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驹见穆洵之这样说，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

“主君说了，只要三姑娘去。”

乐驹面上挂着浅浅的笑，瞧着比同玲珑讲话时带了些真正的恭敬。

就算不是主君亲生的，但也上了族谱的，名义上还是相府唯一的哥儿。

“大哥哥若有事找父亲商议，我在那儿也不便宜。不若等我见完了父亲，大哥哥再去。”

玲珑顺着大哥的话给了个台阶，穆洵之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好吧，不过，我还是同三妹妹一起去，我在书房外守着。”

乐驹一愣，虽然知道不妥，可他也寻不出什么理由拒绝，毕竟大公子已经退了一步。

主君那里即使知道了，应也不会怪罪他，便应下了。

两个人随着乐驹往穆端阳的书房去，临走时，穆洵之给了霁月一个安心的眼神，她这才把心放了回去。

顾着大哥在书房外，父亲要怎么样，也得顾忌些。

很快，到了穆端阳的书房前，玲珑一个人进去。

书房里，穆端阳书案边放着厚厚的一沓奏章。当今的官家不大理事，所以一部分奏章，都是中书省在处理。

他低着头，手里翻开奏章。明明听到了玲珑进来，却也不做声。

玲珑也便站在那里，心中翻天倒海般的恨意汹涌，可面上还是淡淡的。

甚至穆端阳不做声，她连行礼，叫声父亲的打算都没有。

“一点规矩都没有！连行礼都还要我教你吗！”

良久的沉默后，穆端阳终于忍不住了，顺手就将手里的奏折砸向玲珑。

她微微侧身便躲了过去，抬眼毫不示弱的对上穆端阳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眸。

“女儿自幼在乡间野地里长大，自然不懂什么规矩，这些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玲珑微微挑眉，看着穆端阳因她口中的一个“你”字，瞬间变了脸色，如同一只发怒的雄狮，恶狠狠的盯着猎物。

“呵，既然你不将我视作父亲，那还回相府干什么，不如我明日就开祠堂，将你的名字从族谱上除去。”

穆端阳怒极反笑，站起来慢慢走来，他身姿挺拔，整个人如同一张大网将眼前瘦小的女孩笼罩。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戏谑的样子，就像在逗弄一只随时都可以捏死的小猫。

他本以为，可以在玲珑脸上看到惊慌、害怕。

却不想那个小小的人儿，竟然扬起精巧的小巴，亮晶晶的杏眼直直的看着他，毫不躲闪。

“好啊，择日不如撞日。

穆家三姑娘幼年丧母，被父亲送出府后十年，归府第一日就被除了族谱。

不知道是不是相爷当年纳贱籍罪臣之女，风言风语传遍了整个上京，辱了相爷的名声。

如今仍旧耿耿于怀，甚至于，对亲女下手，如此迫不及待，当真狠毒。”

玲珑将那“狠毒”两字，咬得极重，也不管穆端阳一副恨不得活剐了她的样子，继续说。

“不知道相爷对明日京中即将传出的流言，作何应对。”

她歪着头，少女的脸庞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粉嫩的脸颊看上去如春日桃花般瑰丽。

美的那般张扬肆意，眉宇间已隐约可见她母亲当年的风姿，甚至更甚。

可是这张脸却让穆端阳更加嫌恶，看到她，就会让穆端阳想起玲珑的母亲。

想起那年他刚入中书省，眼前明明已经是康庄大道。

可就是因为私纳罪臣之女的事被御史参了一本，他的青云路生生被砍断！

从正五品中书舍人被贬为一个小小七品主书，多年经营毁于一旦不说，还受尽了众人冷眼。

“应对？乐驹，进来。”

穆端阳冰冷的眸子，似是在嘲弄她的自不量力。

一个内院的女子，要她生或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至于外面怎么说，他有的是办法遮掩过去。

乐驹闻言进来，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三姑娘突发恶疾，带她回去好生看管。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走出院门一步。”

他缓步走回书案边，随手拿起一本奏章。

语气淡的，好似在说着一句极为平常的话，却是就那样定了一个女子的生死。

的确，突发恶疾病死在后院，谁也不会在乎相府里少了个姑娘。

她的命于穆端阳而言，无论前世今生，都和草芥一样贱。

“三姑娘，请吧。”

乐驹走到玲珑身边，心中对此没有半点波澜。

他深知三姑娘的出身，对相爷来说，就是个不可触碰的逆鳞。

即知如此，又何必回来呢，真是活该。

“那我就恭候，三日后，相爷亲自送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