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西郊，地下鬼市，灯影绰绰，百鬼夜行。

一女扮男装的小鬼穿梭在戴着各式各样兽皮面具的“鬼”之间，对沿路各色稀奇古怪的商品挑挑拣拣，有看上眼的不打招呼直接拿走，掌柜带着兔子面具，愣怔抬头，随即恭顺地目送小鬼走远。

数十年前，大业国与西域间繁荣的经贸往来因河西走廊被寒启国侵占而突然中止，大批西域商贾被困上京并且遭到寒启派出的死侍的追杀，一时间，身家无数的商贾大鳄变成抱头鼠窜的外族人，隐于市斤间屈辱存活。

几年前，一个代号千华夫人的大业人找到这些西域商人，花重金买下他们手中的西域特产，在荒芜的西郊创立了鬼市。

经过几年的发展，鬼市已然成为掌握上京城经济命脉的一角，凡有利者，鬼市皆可买卖，卖者着兔子面具，买家则除兔子外所有兽面皆可戴，鬼市因这不暴露身份的独特经营模式而日渐繁荣。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鬼市之主千华夫人到底长什么样，千华夫人向西域商贾买的第一件东西，便是数百张人皮面具，男女老幼，长相各异，面具之下，人人都是千华夫人。

有人猜测，千华夫人是望门寡，因为她刺绣手艺精绝，制出的华服有市无价，将云纺阁一个要倒闭的小店扶到垄断京城的地位；也有人猜测她是披着女子面具的男人，因为她嗜好贩卖男童，尤爱十三四岁纯净、俊俏的小郎君。

大业贵族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喜好，比如烹煮刚出生的奶娃娃，相传可以延年益寿，焕发生机，疗愈疾病，原本这些勾当只在大族内部悄悄进行，鬼市的出现给他们提供了便捷，一时间恶习风靡全城。

千华夫人毁誉参半，神秘而富有，不少人想方设法窥见真容，然而，有一百张人皮面具，便有一百个千华夫人，近两年，她散尽家财，出钱让人当“千华夫人”，一个名号，一张面具，便可肆意掠夺，多少人争抢着承认身份，这些人中掺杂着她真正的使者，被人统称为“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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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娇娇穿了男人的衣服，身上塞了好几斤棉花，鞋子里垫了十几层木板，再用宽大的袍子遮住脚踝，身量才勉强和男子相当。

为了当千华夫人的小鬼，这一路她走得十分笨拙。

交易地点在鬼市最深处，千华夫人的宅子-鬼王屋，这其实是一家旅店，为来这交易的人提供歇脚的地方，也为名器提供保险箱，鬼王屋内藏着数百骑士，人与人隔着黑帘交易，这些骑士保证成千上万两白银的交易得以正常进行。

娇娇坐在帘内，对面的是沈府的管家。

她捏着邪魅的嗓音问道：“人带来了吗？”，随即将五千两白银推了出去。

管家双眼放光，“带了带了，这是我要卖之人的奴契。”

奴契上的人叫沈阿宝，十三岁，是大将军沈晔府上的家奴之子，千华夫人重金购买男童的消息传到了沈夫人耳中，当即便决定卖掉沈阿宝，阿宝长得俊俏，又是个痴傻儿，偏偏她那继女视若珍宝，继女喜欢的东西，她偏要毁掉，一个家奴之子换白花花的银子，稳赚不赔的买卖，她当然要冒险。

娇娇猛拍桌子，“啪”的一声，之前那个说话夹着嗓子，娇媚恶心的娘娘腔已经不复存在，对面的是霸气狠厉的千华夫人使者。

“你敢耍我！”

管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似乎已经能想象到对面是一个怎样变态疯批的男人。

他急忙站起身，“使者息怒，我的货绝对稀世珍品，只是需再等五日才能交货。”

“您放心，有了这份奴契，此人便完完全全是你的人了。”

“我听说千华夫人品味独特，出手阔绰，却又不常买进，是以有些心急了，不过，这绝对好货，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秀气的小郎君，且他是被娇养大的，细皮嫩肉，那肌肤，比女子还要吹弹可破。”

娇娇憋笑出声，又恢复到娘娘腔的语调来：

“当真如此？”

“我姑且信你一回，签下这份协议，你便拿钱走吧。”

纸张上，协议的内容是，若五天后对方交不出人，或者交出的货不能让千华夫人满意，对方要归还全部银两，且作为惩罚和利息，交出去的货归千华夫人所有。

管家有些迟疑，先前从未听过什么协议，但一想到阿宝不过是个捡来的弃婴便能卖到他几辈子求不来的银子，并且夫人着急需要大笔银子打点宫里，况且对方要求实在不算过分，一咬牙，便签上了沈夫人的名字，咬破手指按了个红手印上去。

娇娇接过协议，不置一词。

管家怕她反悔，藏着银子，匆匆跑了，一路上，还为这捡到的天大便宜沾沾自喜，再回头望去，抱着手里的沉甸甸更觉不真实，脚下生风，逃难似的跑了。

娇娇拿着奴契，百感交集，为了这小小一张纸，她实在付出了太多。

从鬼王屋出来，她戴上了老虎面具，走在嘈杂的集市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