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鸢回过身，趴在比她人还高的木栏上往场里看。不过眨眼功夫，那赤霞蜷又咬伤了两个人，它咬人可凶，呲牙咬住壮汉胳膊，一甩脑袋，就把那个马奴甩个破布一般甩出去了。另一个马奴甩着套马索，试图在后面靠近它，赤霞蜷一卷，两只马蹄向后甩，马奴大声惨叫飞了出去，后背撞在栅栏上，口中吐出血沫子，人委顿在地直抽抽，眼看是活不成了。

赤霞蜷朝着场外就冲去，正在精舍里歇脚喝茶的麻三飞奔出来，大喊：“快！快套住它，别让它往人多的地方去！”

叶青鸢问旁边急得跳脚又不敢上前的人：“这疯马到了人多的地方会怎样？”

那人道：“人还好说，最多走避了，我们赔偿货物损失就是了。外头可是牛马市，要是再惊了牛群，几十上百头蛮牛发起疯来，整个北市都得被践踏成泥巴！”

七尺长的大汉一脸快哭出来似的，叶青鸢心里“咯噔”一下，牢牢咬住了下唇！

麻三撸起袖子，道：“不管了，畜生，勒死了再说！”

寒光一闪，露出他手里的短刀，却被王府的罗管事按住：“不可！那是郡王府重金采购的骏马！不可损伤半根毫毛！”

王命在上，顿时难倒了人！

“那个女孩是谁！”

“天啊，危险！快下来！”

喧哗又起，大家朝着声音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个身材瘦小灵活的少女双臂吊在马厩门高大的横楣上，她的身下，赤霞蜷夹风带沙的冲过来，楚攸行黑水晶般的双眸倏尔收紧：“青鸢——”

瞬间，指间扣上了暗器，对准赤霞蜷的脑袋要击发！说时迟那时快，赤霞蜷横穿木门，叶青鸢放开手，垂直落在了马背上，惊险万分的动作引起无数人尖声呼叫。叶青鸢置若罔闻，双手一圈，紧紧环抱马脖子。赤霞蜷再次人立，带得叶青鸢小小的身子在空中飞了起来，嘶叫声直冲云霄。

“她、她该不会效仿武皇女帝，杀死名马吧！”

不知是谁冒出这么一句猜测。

精舍前陷入一片寂静，衬得不远处原地发疯的赤霞蜷一声一声一声的嘶鸣越发撕心裂肺。叶青鸢抱着马脖子，身子跟狂风中的枯朽树叶似的甩过来甩过去，却迟迟没见她动手。悬在嗓子眼上的心脏稍稍回落，罗总管冷着脸下令：“麻三，快快安抚赤霞蜷。莫要让那女子伤了它！”

言语冷漠，竟是对那几条死伤人命视若无睹。但大家也是习以为常了，毕竟罗总管上面，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平郡王。

楚攸行垂下眼皮，掩盖住眸子底下一闪而过的光芒，手里的暗器蓄势待发。眼尾划过叶青鸢，忽地视线一凝：“稍等，她手里拿着药？”

“药？”

叶青鸢手心里抓着一把草药，正在使尽办法往赤霞蜷嘴里送。

罗总管越发急眼了：“那是给王爷的马，不可乱喂吃食！”

“差不多就得了。又不许喂吃食，又要安抚烈马。在其位谋其事不错，可罗总管人在外面，代表了郡王府脸面。这般嘴脸，实在说不上好看吧。”

断金碎玉般的男声，生生压过了罗总管一头，在众多只敢奉承着罗总管的马行诸人当中，更是刺耳都厉害。罗总管臭着脸往说话人身上一瞥，见到是个清厉冷峻的青年，鼻孔朝天道：“你是谁，说话口气忒大！”

楚攸行道：“罗总管，你现在出门在外，代表了郡王府的脸面。你也不想传出平郡王为了一匹马草菅人命这种话语吧？”

罗总管脸色变了：“你、你何出此言？”

楚攸行道：“我不过一介白丁罢了。”

一介白丁？罗总管脑门上就差没有拿章子戳上“不信”俩字了！

楚攸行道：“那女子是我妻子，她这么冒险，必有自己的原因。罗总管，且给个机会，看看后续如何？”

罗总管投鼠忌器，脸色变幻不已，也不答应，也不摇头。“喂，喂下去了！”又一声发喊，楚攸行的目光已早在那叫喊声之前落在了叶青鸢身上，看到马嘴角狠狠咬着的草药，叶青鸢单手环抱马脖子，另一只手不断轻抚马头。又过片刻，那马从原地狂跳开始绕着场内转圈圈。

麻三欢呼起来：“好了好了好了！快，备缰绳、络子！”

那喊声，激动得跑调了。

转了两圈之后，赤霞蜷开始慢步走，期间叶青鸢一直坚持着骑在马背上，顺势又喂了两样草药进去。又走了两圈之后，赤霞蜷停在了水槽旁边，低头喝水。

马场上阵阵欢呼，如同雷鸣。楚攸行第一个赶了过去，把几乎脱了力的叶青鸢从马背上抱了下来。叶青鸢人在马背上被甩了老半天，心肝脾肺都差点儿不在原位了，支撑到此时已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感觉到有人抱自己，抬起头一看，又耷拉下去，且撇嘴：“能不能不要把我扛肩上，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好像个麻包袋啊……”

没想到楚攸行听见了，还有回应：“人多，先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