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感叹一声。
然后就被其他需要帮忙的患者叫走了。
独自坐在花坛边的少年像是看到了书中自己感兴趣的地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这简直……是个多么美丽的画面!”
一只小蚂蚁顺着轨迹爬到良辰手中的书本上。
刺眼的阳光反射着亮光。
那个微胖的护士阿姨曾经告诉过他,在阳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
可是,阳光刺向眼睛,造成的短时间晕厥,那种头昏眼花全世界都开始失重的感觉……
真的很美妙。
或许死亡,也会是这样。
良辰想到这,激动地猛合上书页。
那只探着触角,四处打量的小蚂蚁被困在书本之中。
等到他再次将书页打开,只剩下一具干瘪的尸体。
良辰连忙道歉,“我刚刚没有看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他将书本举起来,与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齐平。
一个劲道歉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
忙完的护士阿姨刚好路过他身边,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摸摸良辰毛茸茸的头发。
“人各有定数,蚂蚁也是。”
她笑呵呵说了一句话,然后又忙去了。
良辰的视线一直落在那只干瘪的蚂蚁尸体上。
他在想,如果挤压的力度足够大,那是不是里面的内脏,也会一同被挤扁?
就像这只蚂蚁一样……
不,可能是蚂蚁的外壳太过坚硬。
人体被挤压的感觉,应该更像是西瓜。
是那种爆浆,满是汁液的既视感。
夜晚,回到房间的良辰被胖护士叫出了门。
她眼里满是担忧,“有个女人……叫你回一个电话……”
至于那个女人是谁,护士没有说,但良辰很清楚。
大概是他的妈妈。
那个记忆中总是疯癫的,哭喊着指控他为怪物的女人。
良辰笑笑,他从未觉得那些来自至亲之人的恶语相向带给了他伤害。
他不在乎这些。
胖护士看着良辰毫无心事的笑脸,有些心疼。
那个疯子女人来找良辰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都不是什么好事。
要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儿子找他那个从未露面的父亲要钱,要不就是让他去做亲子鉴定,为了坐实自己私生子的身份。
桩桩件件,都是为了钱。
良辰跟着胖护士来到电话室,他拿出自己那张早已经揉皱的纸片。
上面写着一串数字。
是那个女人给他的,这或许是她对自己最后的一点母爱。
按着顺序输入数字之后,显示的是一串忙音。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拨。”
良辰有些愣住,自己确实许久没有打过这个号码。
一年……还是两年来着。
胖护士赶紧上前,将良辰手中的电话夺过来。
她一边在上面按着来电显示,一边偷偷摸摸关注着良辰的表情变化。
“这个,有来电显示,说不定之前的手机丢了,喏,直接按一下就回拨过去了。”
他知道护士是在安慰自己,朝她感激笑笑。
忙音过后,一道带着明显疲惫的女声响起。
“你好。”
良辰磕磕巴巴的,也回了一个你好。
对面的女声明显一怔。
他能够清楚的听见对方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接连的几个深沉的喘息声。
就好像在做什么必不可少的心理准备,即将要面对心中所恐惧之事的心理准备。
“是……良辰吗?”
女人说道,语气的尾调带着刻意的颤抖。
良辰嘴角上扬,“嗯,我是良辰,你是我的妈妈吗?”
像是稚嫩的孩童看见自己渴望已久的母爱,他的语气十分激动,又带着期盼。
“是的,我是你的妈妈。”
女人有些不自然。
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都没再开口,他们好像互相试探的敌对者。
小心翼翼的,戴着伪善的面具,行走在独木桥上。
终于,电话那头的女人率先打破平静,“良辰,你想妈妈吗?”
钓鱼的人将勾着鱼饵的鱼竿甩进平静的水面。
良辰侧头,看向窗外被风吹得摇曳的梧桐树。
“嗯,我一直都很想很想您!”
“那你想不想见见妈妈?我也……也很想你,每天都会梦到你小时候的样子。”
良辰笑起来,拉长声音,显得有些俏皮,“那您确定,那不是噩梦吗?”
童言无忌,却撕开了女人的面具。
偏偏她还不能生气,只好尴尬笑笑,“怎么会呢,梦见我儿子的,都是美梦啊。”
良辰没有说话。
女人害怕他反悔,连忙补充,“明天下午,我会让人去接你,你跟着那名叔叔走就行,妈妈这边暂时来了点事,先不和你聊了。”
“嗯。”良辰轻声应和。
然后电话便被对方毫无留恋的挂断。
明明对自己害怕的要死,却还要执意将他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