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裴九安已经回来了。
宣明曜如今用的姓名,是褚明月。
这个身份,是可以在皇都内查到对应的身份牒文的。
一位褚姓富商的独女,父母皆已去世,自己守着偌大的财产度日。
一个月前,两江傅家遵循曾经的婚约下聘,于是,褚明月便带着嫁妆往两江来了。
元颖则是成了荣媖,身份是褚明月从小到大的贴身侍婢和死士。
而裴九安他的身份,是褚明月的堂兄褚巽。
当然,身为荣王血脉,哪里有什么堂兄。
堂兄只是一个对外的身份,若是背后之人手段强一些,再往深入了查一查,便能知晓,这褚巽实际上,是褚明月的表兄,如今在他身旁负责护卫她的安全。
皇权之下想要造出一套完美无缺的身份,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任谁去查,都会查到褚家在皇都的老宅,都会查到关于褚明月从小到大十六年来的旧事,甚至会查到当年为荣王侍妾接生的稳婆亲口所说的,那位小贵人的右臂上,有一颗红痣。
至于红痣,有周绮安在身旁,什么样的红痣伪造不出?
宣明曜此刻的身份,就是褚明月,是荣王的遗孤,是一个手握铁矿秘密的金疙瘩。
“明月。”
裴九安略垂眸低声道。
虽然是假名,但是直呼名字还是颇为僭越的。
但为了防止被人发现端倪,从踏出皇都那一刻,宣明曜就叮嘱所有人,忘了皇都里的身份。
此刻的他们,一言一行都要按照自己的新身份来。
“如何?”
宣明曜轻抬眼眸。
“一个时辰内,从茶楼里走了四辆马车,三辆都是茂临本地的富商或者文人,有一辆却是朝着宛陵的方向去了,桩子暗中打听得知,那是两江长史卞明瑞,因着公务三日前抵达茂临,如今公务办妥便要回宛陵去了。与他喝茶的人却是未曾查出,那茶楼应当是一处情报联络点,里头的人都是训练过的,轻易套不出话来。因着怕打草惊蛇,便未曾继续深问下去。”
卞明瑞啊。
宣明曜心中轻叹一声。
这位可是个人物。
当年永安王并不是一开始就打算直接收下那些贿银的。
促使他接受的关键,便是这位卞明瑞。
这人的一番游说,直接说到了永安王的心坎里,让他最终做下了那个残害了八万多无辜百姓的决定。
仅从游说的能力来看,他便是一等一的谋士。
卞明瑞是先皇时的榜眼,文采出众,人又生得俊美,本来被皇都世家周家看中为婿。
彼时周家在朝为官者不下十余人,也是根基深厚的家族,卞明瑞若是能够成为周家的乘龙快婿,将来官途必定通达。
可偏偏,就在那个关键点儿上,卞明瑞被状告污了一个女子的清白。
虽说最后这件事那女子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无法切实为其定罪,但一来二去闹得满城风波,和周家的婚事自然是告吹了。
周家看卞明瑞更是从此不顺眼到了极点,没多久,卞明瑞便被寻了个错处调拨到了两江最穷苦的缙川去做县尉。
这对于一个新科榜眼来说,可是糟到了极点的去处。
县尉为县令佐官,掌治安捕盗之事,是个不入流的微末小官。
卞明瑞在县尉位子上硬生生待了九年,后面才慢慢靠着地方政绩一步步升了上去。
只是如今到了四十多岁,也不过是个长史,正六品的官衔。
而当时与他同榜的进士,如今已经不少坐到了三品往上的官位。
相较起来,他的确是凄惨了些。
不过……
宣明曜的手轻轻在桌上敲击了两下。
“找人得接近下这位卞大人,或许他会是两江破局的关键也不一定。”
听到宣明曜的话,元颖略一沉思轻声道。
“我立刻去安排,宛陵还是有几颗得用的暗桩,之前从未动过,如今可以一试。”
“傅家那边如何了?”
虽说如今是大张旗鼓前往宛陵,但实际上,作为“婚事”的另一方,皇都内派去的探子,也不过是几天前刚刚抵达傅家。
这新郎官,也是刚刚才知晓自己要娶妻的消息。
“同意了,傅遥光如今已经在路上了,最晚后日便会到达茂临。而且,傅家举全族之力凑出了一份还算看得过去的聘礼,如今宛陵怕是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傅家这几日的举动。”
元颖负责情报传输工作,手中的所有信息,都捋得有条不紊。
傅家如今当家的男丁名为傅遥光,是两江有名的才子,与东方家的公子东方晋之并称两江双璧。
不过,东方晋之又有两江首智的美名,在名声上一直是压了傅遥光一头的。
毕竟,傅家的怪病知道的人可不少。
一个注定活不长久的人,谁会费心思去拉拢恭维他呢?
自然是既有家世,又有才名,自身还身体康健的东方晋之更有价值一些了。
但傅遥光难道就不会心有不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