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久薇有些不服,但也并非没有一点明悟,只是这时她宁愿当一只嘴巴死硬的鸭子:
“我冒着被曹郎中和钱管家告状、被老爷打死的危险帮他谋算出头,他还不信我?那些人跟他的日子久了,肯为他出生如此固然可贵。”
“本姑娘刚识得他,就肯为他出生入死,不是应该更可贵么?他凭什么怀疑我,还不理我……哼。”
玉雪抿着嘴笑:“或许因为他是一个伤患吧,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憋在院子里这么久了,难免胡思乱想。他很可能不是不信你,而是伤病影响了他的判断。”
“就像我娘病重的时候脾气也很坏,可她依然会把吃的留给我。大公子就算不信你了,不也不让你掺合进来么?我虽然不知道他不让你掺合什么事儿,但这件事一定很危险。”
“你看,他都生你的气了,还不忘保护你,这不是更可贵么?有件事……我一直没敢跟姑娘说,怕伤了姑娘的心……”
“想说就说,又吞吞吐吐上了,好像谁欺负你了似的。”
黎久薇目光一转,都不敢看玉雪了,这还是之前的那个奴儿么,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玉雪眼睛一亮:“就是这句话,以前我还是奴儿的时候,就是觉得谁都在欺负我。就是姑娘初时对我好,说实话,我那时候是悬着心的。”
“我知道自己身上没什么可图谋的,可万一姑娘哪天不高兴了,或是就缺了一只需要被踩死的小蚂蚁呢?”
没等黎久薇的话说出口,玉雪眨了眨眼睛就道,“那时候我就是这样的,你对我再好,我会帮着你,可我也会防着你。那时候我觉得这些都没有什么,都是应该的,可直到后来,余妈妈他们被处置了,我才明白过来。”
“我明白了,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那时候我会那样想是因为我‘病’了,因为我从小一直待在那种地方、一直被坏人坑害,所以得了一种看好人也别有用的‘病’。”
“如今的大公子也是‘病’了,他不仅得了那种看见落叶就伤心难过的‘病’,还得了那种一想到自己身边忠心的人要遭遇危险,就恨不得跟危害他们的人一起……烧在一块儿的‘病’。”
“可是他在点这把把他们都烧到一块儿的火之前,还是不忘把你赶走,让你站得远远的,这已经很好了……”
“我要是姑娘,真想跟大公子真心相待的话,就去找他,把你想的都告诉他,哪怕你说了之后他不喜欢,又能怎样?最差也不过是恢复到最初,以后安心当个下人就好了……”
玉雪后面的话就像一阵蚊鸣从黎久薇耳边飘过,一点儿都没听进去。
玉雪这番乱七八糟的话里只有那句似是而非的玉石俱焚留在了她心里,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或许玉雪正是因为曾经许多次领略过那种绝望,才会体悟到恨不得跟那些个敌人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感觉,才能跟容轩感同身受。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已经有了这种壮烈的心境,他要救那些人,如果救不下来,就要一同随他们去了么?
或是他打算用自己跟容元修做笔交易,只要能保住那些活着的人,还不在了的人清名,他就任由容元修处置?
一旦有了这样的了悟,黎久薇就开始反思自己的疏漏,从前她自己住在狐仙庙里,只让分身去体悟人间烟火、世间情义,说到底得来的感触还是太过浅薄了,不够感同身受。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壮烈的感觉了,她该想到的,此时的容轩想救那些人,却也深知力有不逮,所以才在不认同她的情况下,没有纠正她,而是选择直接让她远离危险。
容轩不是不知道她的方法更加行之有效,可是他不想再这般悲凉地等待下去了,他宁愿飞蛾扑火,用自己为那些还忠心于他的人一个公道。
她自己也是的,都是多大岁数的狐了还去钻牛角尖。没错,她心里是信他重他的,可是这种处境下的容轩又怎么能完全确定她的信重?
她可以保证自己信重他,却不能强求于这样的他对她也是如此,何况之前他也是毫无保留地信重她的,只是这一次不一样而已。
玉雪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姑娘说的法子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可是若是换了我,大概想出来的法子会跟大公子的更像。”
“姑娘说先顾以前,以后再为那些人主持公道,可是大公子这种情形,我说句以奴欺主、以下犯上的话,谁知道还有没有以后呢?”
“万一没有呢?那就剩下眼前了,那些等着以后才能有公道的人,估么着这辈子就这样了。大公子顾着眼前,至少眼前是实实在在的。”
“姑娘肯定要说,那万一踏出一步就……一个不小心摔死在眼前了呢,可是就算眼下小心谨慎,就能保证将来没有危险么?”
“世上的事儿谁有说的准,有好些原本有远大志向的人,前头一步步地算计,可还没等走到最后,人就没了……到那时候这笔账又怎么算?要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