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元文倒是真的为容轩考虑过,担心他耽误了举业,可是容轩和容元修毕竟是父子,容元修极力支持,又不是说永远不让容轩去科考,只是迟上几年,他也不好反对。
对于那些族人,槐山房这种掌着家业的庶房本来就地位尴尬,容轩将来要入仕少不得族人支持,否则谁弄出些不好的少不得要再费一番周折,也就不好不顾着他们。
这样一来二去的,容轩想要把这一大摊子轻易推出去已是不能了,可是这在外人眼里就成了容元修器重嫡长子,为他这个“不擅长”举业的嫡长子计深远……
容轩看着话越来越少、面色却越来越惨白的容易,声音笃定而压抑地道:“阿易,我不知道这一切背后还有没有别的原因,总之不管因为什么,父亲他都弃了我。”
一声“弃了我”中蕴含的无限悲凉仿若山呼海啸让容易彻底沉寂了下去,也让黎久薇心头一震。
容轩在这种沉寂中继续道:“或许没有什么复杂的理由,就是因为我如今不得用了,把家业放在我手上不放心。再过上十年,青弟刚好会是另一个我,这中间他自己管着总比我一个废人强。”
“你大概不知道,他对青弟更加给予厚望,我这些日子会想,他之所以放任我继续打理庶务,行同商贾,影响将来的官声,恐怕也是因为他还有青弟。”
“即便没有这身伤,他大概也想着大不了将来让青弟入仕,让我回来继续打理庶务,就像他成全了大伯父一样,也想着让我成全青弟。”
这是容轩所能想到的最温和的可能,可是做父亲的偏心,还不能解释梦里容元修非要将那些明显有问题的“逆产”过到“他名下”。
这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他们都还不知道的因由,这也让容轩觉得有如此大的缺失,容易恐怕是不会完全相信的。
那么,这当中有些话和嘱托,就只能由他亲口说,才会让容易听从了。
容轩的声音已经比刚刚那声“弃了我”平复了许多了:“阿易,你可以不明白,也可以不信,但是你要保证今日在别院看见了什么、遇见了什么人、他们都做了什么,都不要说出去。”
他看了黎久薇一眼,“久薇这儿,你只要知道他是父亲做主买来给我的,我见她在商道上有些天分,便提了她上来做管事儿,但她心里认的主子还是我父亲和夫人。”
“如今你没看明白,我不会要求你为我做什么针对府里的事,你只要保守别院的秘密,保守我身边人的秘密,一步步地走,一步步地看,直到你看明白了、想明白了,再做决定不迟。”
容轩没有逼容易,而是给予了他足够的尊重和包容。
容轩也相信在容易做出决定之前的这段日子里,有了前头那些话,他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完全信任容元修,至少他会站在中立的位子上审视这一切。
自然,若是容易中间出了疏漏,或是做出了超出他以往品性所能做出的事,容轩也有把握护好他身边的这些人。
过了一会儿,容易吸了吸鼻子,抹了把发红的眼角:“我保证不会说出去,我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现。可是大堂兄,不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不管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当中的原因,我都愿意帮你。”
“大堂兄,这些年叔父是给了我很多,但是亲力亲为照应我、教养我最多的却是你,替阿莹延医问药的也是你,最替我前程考量的也是你。”
“我就算对整件事有疑虑,想要报叔父的养育之恩,就算我还是认为这个真相是个误会,叔父他们没有错,我也只会想着帮你跟他们解释清楚,冰释前嫌,而不是去做对你不利的事。”
不管容易对“真相”的判断如何,他都不会出卖容轩和他身边的人。
容易这人平日里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大事儿上却从来没有便宜,他许下的承诺定能办到,尤其是对容轩的承诺。
容易站直了身子,整了整衣裳:“大堂兄,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能做的我一定做。”
容轩没有拒绝,直接吩咐道:“广鑫庄的事我这儿需要人照应,久薇是女子,不方便出入,你跟李成去办。我父亲若是有什么吩咐,你不要争辩,听他的话去办。”
“若是遇到不好抉择的,或是你不愿意做的,也不要跟他强辩,来找我,商量了再办。广鑫庄起了这么大的火,银子定是丢了,也不可能不折损人手,要留意和善后的事还很多。”
他叹了口气,目光寒凉地看着容易,“广鑫庄里有少一半儿是咱们的人手,不出所料的话,恐怕多数都不在了。你先去查,不管是不是咱们的人都查。”
容易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真如容轩所料,就说明容轩和黎久薇的猜测都是真的。而容元修无论出于什么理由这么做,都罪大恶极、无法原谅。
容易领命而去,离开时要求黎久薇送送他。黎久薇点了头,容轩便同意了,示意她快去快回。
黎久薇默默地跟着容易走了一段,未等到他开口,只能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