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久薇没直接回容轩的厢房去,而是真在她如今要住的杂役房附近的库房里待了半宿,直到看到余王氏被奴儿应付走了,才离开。
因为她重新回到厢房时已是后半夜了,容轩是被李成叫醒的,见黎久薇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并没有被搓摩地样子,暗暗放下心来。
“后厨的管事儿是钱管家的远房表姐,她可有为难你?若是难办或不喜,干脆回来,大不了再让李成想别的法子查就是了,总能查出来的。”
“就算查不出来,大不了把他们都换了,我现在没别的本事,打发几个下人还是可以的。”
李成还没出屋就听到容轩要使唤他办事,立刻就嚷嚷起来:“自从黎姑娘来了,大公子是越来越偏心了。什么叫大不了再让小的想想办法,小的要是能想出办法,早就把那个下药的小人打完了扔出去了。”
“哪儿还用得着黎姑娘跑后厨去给他们打下手,要小的说,不查了,人也不用卖,一把火把后厨和那边的下人房都烧了,烧得什么都不剩了,带进来的东西自然就没了。”
“然后再把门看好,让他们再不能带东西进来,气都能把他们气死。”
“没了那些不干净的药,也还有别的手段。根子不在药上,在人上。你快到外面守着,让李大到后厨那边盯着,别让人知道黎姑娘过来了。”容轩扶额,笑着打发了李成。
黎久薇见容轩气色好了很多,赶紧给他号了脉,抿嘴一笑道:“曹郎中是有本事的,退热之后再补身,元气能补上七成,立刻就能见到效果。”
“这样的郎中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受主家欢迎,他能被派来照顾大公子,老爷和钱管家也应该是真心觉得他好。”
容轩失笑,欣赏起她故意耍心眼儿还口是心非的样子:“你说这样的话,就是说这药有问题了?”
“不,药是没问题的,也肯定是好药。只是他自己都说了大公子的伤要缓着治,这药虽是退热用的,却也太急了些。正所谓病去如抽丝,以大公子眼下的状况,这么用药,之后身子骨恐怕会亏得更厉害。”
“这补药也一样是太急了,这就是像是有人急着爬高,本应该好好得搭了梯子上去,偏偏为了求快,就地取材,搬了朽了的木料过来搭。”
“看着是把梯子搭起来了,等到人真要从这个梯子爬上去的时候,梯子却塌了。好在这药刚吃了两顿,没什么大的损害。”
“之后大公子假装还在服药就好,只要大公子见好了,曹郎中这会儿应该没什么心思去印证究竟是什么让公子好了的。”
黎久薇笑了笑,拿出针包给容轩施针。
曹郎中这次这么做应该不是受了容元修的指使,而是因为有黎久薇露的那一手在前,他急于表现自己,才刻意用了见效极快的法子。
若非有黎久薇在,容轩想想后果都觉得后怕,身子如何未必是眼下就能看出来的,等到他日暗疾显露端倪,就什么都晚了。
梦里那一世他身体康健,只是不知有没有在别处遭了算计。
容轩不想让黎久薇想到容元修身上,主动提起了曹郎中:“他是没功夫查验,他现在满腹心思地在打你的主意,想收你为徒呢。”
“怎么样,曹郎中也算是名满西绥的名医,你一直想要个差事,做了他的徒弟,将来说通了我父亲放了你身契,你开间医馆都不在话下,不就有差事了?”
黎久薇施针的手刻意顿了一下,拔针时就用多了些力道:“我不信大公子真就不明白曹郎中为何想要收我为徒,这个世道,女子本就艰难,做了好事儿难出门,有了错处传千里,何况碰上一个压根不把女子放在眼里的曹郎中。”
“本就没几个人会信我医术了得,到时他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他教的,或是他哪天想给谁诊治又治不了了,让我出手,他再说一句徒弟能做到,师父自然可以,不就把能耐和功劳都拨拉到他那边了。”
“我是多想吃力不讨好,才想着拜他为师?要拜师也要拜姜老太医那样的医者,至少能真正帮助一些人。”
容轩听了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他原就觉得黎久薇于事物上聪慧通透,没想到她看人也颇为通透准确。
他视线一转在厢房里扫了一圈,多少有些惋惜:“我年少便挑起家业,若说一直顺风顺水,那都是哄人玩儿的。可是身为男子,行走天地之间,天宽地阔,总算有个排解。”
“女子居于后宅,方寸之地,这一生先是孝顺父母,再是相夫教子、孝敬公婆,之后还要照顾小辈,每日里净是些家务事。做得好了,是应当应分的,做得不好了,便是不够贤良淑德,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话。”
“天长地久的,的确更难以忍受……这就是你不愿被纳入后院,而总是要求给外面差事的原因吧。”
好一个男子行走于天地之间,天宽地阔,女子拘于方寸之地。
黎久薇本是为了让容轩心里好受些,才决口不提容元修在这些事里做了多少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