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轩看着她眼中的懵懂,无奈地道:“别觉得我自幼顺遂,就是容家大公子了。正因为我是容家大公子,我才更明白容家不养无用之人。”
“况且久病床前无孝子,我又怎会靠着父亲的垂怜和几个忠心的人,就能相信躺在床榻就能舒服得过完一生呢?”
“你信不信,我若是成了瘫子,用不了三年,无论商队、商船,还是我名下已经拥有的产业,都会与我无关。就是李成这样一直在我身边的人,都会被遣走。”
“等到那时,就是吃了这顿饭,下顿还有没有的吃,这口水是凉是热,都由不得我做主。若是我哪天咽了气,你还能来看我一眼的话,怕是会看到一个身形削骨、满身褥疮和虱子的我。”
“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
黎久薇脱口而出……她为了因果,为更多的功德,她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在眼前。
“我是说大公子人这么好,老天爷一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况且李护卫他们都很忠心,总会有人忠心为着你的。”
“就像刚才,我知道公子是护着我的,公子对我好,我将来也会回报公子的。”
这一句说得分外惹人怜爱,似是想让听了的人相信她似的。
容轩愣了一瞬,他知道她不是故意做出这种姿态,只是这一刻眼前的这张脸和梦里的竟重合在了一起,他微微颔首,目光别了开来。
黎久薇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不明白她为何这样看她,嘻嘻笑了一下道:“大公子不生我的气就好,只是这曹郎中毕竟还是容家的族亲,也深得老爷、夫人信任,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刚刚听他的意思,他要如此这般治公子的伤应是在老爷、夫人面前过了明路的,又没有一个资历超过他的郎中驳斥他的法子,只要老爷、夫人不发话换人,他还得再来。”
黎久薇特意强调了容元修和孙氏,经过这两日的了解,她已经知道容轩不是一个内心脆弱的人,也未必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可即便这样,距离将事情道破也还缺了许多东西,她还是想一点一点地向他吐露一些,剩下的还是等他伤势有了好转再说。
容轩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没有点破,转而带了玩笑之意:“他是会回来,不止是因为我父亲会叫他回来,你猜他还会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黎久薇眼珠子一转,在这人身边玩心眼儿真是不太行了。
容轩笑了一下:“装什么,自然为了你。曹伯对你从要打要杀,到要去府衙告你,到自请离去,分明就是你施针有效,他面子上挂不住,只能口是心非地否认。”
“可是……没有一个医者会不想自己康健,更不会想要哪处伤病影响了自己行医。你的法子有效,他心知肚明,他不会推拒康复的机会,自然不会放弃你。”
“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他是会回来找你,只是未必会用你想的方式,到时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接住他的招……”
黎久薇心虚地笑笑:“大公子英明,这就看出了我要用他想要康复的心吊着他。我原本就是想收他点儿诊金,他要是这点儿银子都不想给,就不知道我再施针时,这手会不会抖……”
“反正我年纪小,从姜老太医那儿也只是学到了一点皮毛,惯会用一些微末伎俩魅惑邀宠、沽名钓誉,没有真才实学也实属正常。”
她往敞着盖儿的药箱看了一眼,“还说自己是长者呢,偷拿了我的药也不言语一声,他的诊金一定要连带着药一起算。”
容轩这才留意到重新整理好的药箱里空了一块儿,想到曹郎中今日的所作所为更是不悦,暗暗决定一会儿定要找个人回主宅把药偷回来才好。
他担心的是曹郎中偷药只怕不是为了揣度药方,怕是要做些别的对她不利的事。
黎久薇不知容轩又在寻思什么,目光扫到他的伤腿上,忽然想到了什么,纠结着要不要趁着他的心情还不错,索性问出来。
“琢磨什么呢?说,以后在我面前不用遮遮掩掩的。”容轩又一次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犹豫。
黎久薇不敢轻易问出口,是因为这段经历对他来说太过惨痛,交浅言深之下未免伤到他,也是因为这事儿说起来太过离奇。
都说容轩的腿伤并非因为坠马,而是坠马后被天石砸中所致,她觉得这话多少有些以讹传讹了。
天石那么大,掉下来底下的人就算躲避不及,也该是被整个人砸到才是,怎么就这么巧只砸断了腿?
当然,她不是盼着他被砸死才好,就是这也太寸了吧。
可要说他这伤是旁的人为手段所致,也说不通,一个时代的医术水平是和同一个时代能造成种种伤害的制造手段相对应的。
打个比方,这个时代的刀大多还是铸铁的,玄钢还不多,那么对应的治疗刀伤的医术也大体维持在治疗铸铁刀伤的水平上。
那么反过来,如果造成容轩伤情的人为手段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