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莹白的手腕上,有一条红得发黑的血管,它甚至是微微凸起的,在承桑的指腹之下,有力跳动。
承桑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
承桑上一世的死法,是从高高的城楼上一跃而下。
她会走到那一步,不仅是因为她听到了京都传来的圣旨,想要为边疆的将士还有百姓换一份清净,还因为她已经命不久矣,继续苟活只会给他人带来麻烦。
其实她在离开京都的时候就中了毒,深入五脏六腑,无药可救。
是秋晚保住了她的命,并且一直在试图为她解毒,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秋晚才会死在她跳下城楼的半年前,秋晚以身试药,用一身的病痛制出了缓解的药剂来延长她的寿命,可最后,却将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
她早该在十年前便风消玉陨,却在秋晚的手中一次次活过来,然后拿走了秋晚的命。
何其可悲,何其可恨。
重生归来,承桑一直在暗暗警惕这种没有解药的毒,虽然她上一世中毒是朱正茂所致,可她和秋晚都觉得,这种特殊的毒药,恐怕只有那个奇怪的苏清桃才有。
而这,也是承桑在知道灵液能解百毒之后分外高兴的原因。
可承桑万万没想到,还没等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中毒,静婉姑姑便先出了症状。
再加上皇舅奶奶吐血晕倒的症状
承桑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静婉不明所以,但也明白承桑这是看到她的手腕担心了,她拉着承桑就想往后面的寝宫赶,一边走一边说道:“安宁无需担心,这手腕上的东西我早就找御医偷偷看过了,只是身子虚一些,并没有查出什么异常,就是看起来有些奇怪罢了。”
静婉想要用这句话平复承桑的担忧,可她哪里知道,就是她的这番话,反而让承桑更加确定。
这种慢性毒药,症状就是如此。
从虚弱到咳血、再到吐血晕厥,最后与世长辞,短则三月,长则一年,全靠毒药药量的多少来决定。
承桑的心被猛地攥紧,若是这么计算,上一世皇舅奶奶死的日子就在三个多月以后,而咳血晕厥,也正是第三阶段。
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没再多说,跟着静婉一路小跑到凤鸾殿的寝宫。
此时,顾院卿已经被春喜拎着衣领带到了这里,虽然被吓得脸色发白,但来得反而比她们两个还要快上一些,他也知道事态紧急,当即什么都没说,就直接查看起了容皇后的病情。
静婉走进门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她两手紧握着站在一旁,而在她的前面,皇帝也眉头紧锁地站在拔步床边。
容皇后的状况很不好,她平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嘴唇惨白,她身上银白勾丝粉紫绢花的衣裳已经被血洇湿了一大片,布料黑红黑红的,可绢花却因为材质不同不沾血,显得格外清亮。
看起来也格外瘆人。
所有人都静悄悄地等着,连得知消息的安王府几人和静婉驸马也到了门外,心焦地踱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顾院卿收回了查看的手,退后,吩咐一旁的医女掩上帘子,为容皇后施针,皇帝动也没动,只有顾院卿和静婉、承桑几人远离了床边。
等施针结束,顾院卿才跪在了地上:“微臣参见陛下,见过大公主,见过安宁郡主。”
“免礼。”静婉连忙摆手,“我母后她她没事吧?”
静婉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好在,顾院卿并没有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回大公主的话,皇后娘娘的身子一直气血两亏,今日应是情绪波动太大,造成了身体的负担,所以”
“没有别的问题?”静婉忍不住打断,不是她不想给顾院卿留情面,实在是这番话太过熟悉,熟悉得她不想再听一遍。
之前母后咳血的时候就说气血两虚,如今都吐血晕厥了,怎么还是要用气血两亏来解释呢?
这合理么?
顾院卿被打断也没心里恼怒,因为他也觉得奇怪,容皇后的身子太奇怪了。
就像承桑是被秋晚一手调理的一样,天朝帝后的身子也是他一手调理的,他入宫三十年,可以说,帝后的情况他闭着眼睛都能说出个一二,可不知何时起,帝后的身子便急转直下。
别看眼下只是容皇后吐血,其实皇帝的身子也不大好。
只不过因为皇帝天生就比皇后强健,所以没这么严重而已。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顾院卿忍不住铭心自问,可他早在察觉出不对的时候就检查了帝后的寝宫还有食物,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也正是因为这,他才会觉得可能是帝后两人太过操劳所致。
不然,也没有别的原因能解释了。
顾院卿心里叹口气,正准备回答,突然,看到了一旁的秋晚。
他连忙开口:“不知这位医师可探查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