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邺安蓦然抬眸,死寂的眼眸,因为慕云澜的一句话,而泛起了汹涌的波澜。
慕云澜将香点燃,和楚寒霄一起行了礼,而后将香插在了墓碑前面。
看到李邺安仍旧在望着她,慕云澜垂眸看过去。
“李公子没听说过那个民间传言吗?
祭拜洒扫之时,总是爱起风。
烟尘起落,便是亡者的思念和祝福。
不过想来,李大人传达的情绪当中,怕是还有很多遗憾在的。”
“遗憾?父亲当年被害的真相大白于天下,江南的案子被彻底解决。
帝王怀念,百姓感激,父亲为什么还有遗憾?”
“李大人是前一任户部尚书,可同样也是你和二公子的父亲。
如今,你这个李家长子心存死念,二公子改名换姓,不敢自称一句李家人。
李大人九泉之下看着这一切,怎么可能不遗憾?”
在看到李邺安的瞬间,她脑海中一直被忽略的那块拼图,终于彻底补全。
李家嫡长子,少年成才,最有可能成为大周朝三元及第的读书人。
这样一个身负大才的人,怎么可能因为残废而彻底萎靡,明知自己的父亲被害有冤情而不申诉呢?
还有那个季亡。
李家一个亡人。
结合战场上失踪的李家二公子,一切并不难猜。
李邺安眼底划过一抹惊讶,不过很快便转化成了敬佩。
“寒王妃惠绝天下,果真是名不虚传。
还要多谢寒王和王妃查清江南的案子,给了我父亲一个公道。”
“若没有你的引导,江南的案子也不会调查的如此轻松。”
李邺安没有否认,拿起自己带来的酒壶。
一杯倒满,放在墓碑前面,另外一杯则端在了自己的手中。
“不论如何,还是要谢过二位。
本以为草民身份卑微,此生不会有见到二位的机会。
却没想到,寒王和王妃竟然还惦念着草民的父亲,草民心中不胜感激。
借着这个机会,敬二位一杯吧。”
李邺安说完,就把酒杯放在了嘴边。
砰!
一枚石子击碎了酒杯,酒水顿时洒在了地上。
李邺安满手酒渍,指尖微微颤了颤,看向了出手的楚寒霄。
“不知道寒王殿下这是何意?”
楚寒霄没有作声,他不过是按照慕云澜的心意行事。
慕云澜扬了扬唇角。
“李大人的死因调查清楚,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李公子为什么却选择轻生?”
李邺安面容平静。
“草民不明白寒王妃在说什么。”
慕云澜走上前去,将墓碑前面的那杯酒端起来扔掉,拿起了自己带过来的酒壶。
“我对李大人了解的不多,特意去询问了父亲。
父亲说,李大人为官清廉,却最喜欢品酒。
只可惜俸禄不高,夫人管的又严,每次去买酒只能买二两。
父亲还曾嘲笑过他,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李二两。”
李邺安撑在地上的手缓缓收紧,指甲陷入了泥土之中,声音不复刚才的淡漠。
“没想到修国公竟然还记得父亲。”
“父亲说,李大人有一条擅长品酒的舌一头。
这酒用什么酿造,多少年份,只要尝一口,都能准确的说出来。
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家乡的烧刀子。
只是不知道我带来的这壶烧刀子正不正宗,合不合他的心意。”
慕云澜更换了酒杯,将酒杯倒满之后敬了敬,而后泼洒在了地上。
不知是不是巧合,恰好有一阵风吹过。
纸钱的灰烬随风扬起,骤然朝着天空席卷而去。
慕云澜没有再说什么。
一直神色平静的李邺安却突然之间趴在地上,泣不成声。
慕云澜松了口气。
对于李大人,虽未亲眼相见,可是听着他过往的功绩和风骨,她早已心生钦佩。
大周朝若是多几个这样的好官,何愁不兴盛?
对于他的两个儿子,慕云澜同样赞叹惋惜。
尤其是猜到眼前的李邺安,就是在背后谋划了这一切的那位公子之后,更是觉得赞叹。
身残志坚,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这样的人才,正是她身边所欠缺的。
只是,看到草丛之中翻倒的轮椅,再瞧见那双死寂的眼睛,她便知道此人心存死志。
果然,酒水之中带了砒霜。
现在,听到李邺安哭了出来,她反倒是松了口气。
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