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已天色渐晚,街上几乎已经没什么身影,沈府门口也显出几分萧瑟之感。而府门口的马车,十分低调,乍一看与马车行会的并无差别。
沈玉容心中疑惑,却还是走了过去,当他看清马车一侧侍奉的婢女是谁时,他面色一白。
车窗被梅香支撑开来,马车内点燃着安神的檀香,挑开窗时便散出丝丝缕缕的香味。
婉宁慵懒的倚靠于马车软榻上,素手支撑着一侧下颌,分明身着一身端庄华服,却又让人觉得如此轻佻。与方才在宁安王宴会上的判若两人。
不等他思绪回神,婉宁便开口了,“我要你去同陛下说,宁安王为岁试前的讲师。”
竟然是连分毫客气的意思都没有,直接便是命令。沈玉容拧眉,严肃道“殿下,此事并非玩闹!”他义正言辞一般,开口便是拒绝。
“还真是白衣无尘的少官人,可惜了,我不喜欢你这样一本正经的和我说话。听着不舒服。”婉宁撩拨过颊边碎发,神情盎然。
“跪下”
沈玉容神情微动,眸中闪过一丝错愕,略有疑惑的重申:“殿下?!”
“跪下”婉宁笑吟吟的看着他,梅香悄然退下站远,偌大的街道上仿佛仅有她们二人。沈玉容不再有疑惑,心中充满了怒意,可他无法抗拒这强权。
他用力甩起衣摆,正对着马车窗跪了下去。眼神中清晰可见的怒意转瞬而逝,隐藏的极好,可面上却依旧是那让人觉得沉稳带着丧妻之痛的相貌,并未显露分毫怒火。
婉宁将纤细的手腕放在车窗上看向了跪在地上的人。
还真是一个能够忍耐的人,也是一个没有风骨的男人。
“你真是很有意思,可惜了…我不喜欢官正清明,,也不喜欢看有人白衣无尘。我就喜欢“婉宁说了一半,仿佛发现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笑了起来。
在沈玉容极力克制怒意时,她缓声道:”看着别人怨怼,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事关朝政国事,宁安王乃是林国皇子,此事恕难从命。”沈玉容皱着眉头,即便看不见马车内婉宁的模样,却也能够猜出此时的婉宁绝对是那副兴味的模样。
仿佛他就是个能够解闷的乐子,毫无尊严。他紧握袖中的拳头,面上的不忿被很好的掩盖过去。
“哦?良禽择木可选李仲南这梧桐枝,却不攀我这登云梯?”婉宁忽然笑了,绯红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残忍的笑意。“还是说你喜欢与我哥哥谈一谈这梧桐枝结不结实?”
沈玉容心中一惊,婉宁与成王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与李家父子皆不得而知。婉宁虽不为成王所用,可她却削了太后的一条胳膊,也让殿中那位日日被参,看着属实不好过。
他拿不准婉宁意欲何为,也猜不透成王给了婉宁几分权。可如今看来,即便没有成王,她能倚仗的权势依旧能让他不好过。
“沈学士啊,我再问一次,你觉得我这提议如何啊”?婉宁的话犹如蛊惑一般在耳畔响起,虽不再言明,可沈玉容却听明白了。
梧桐枝攀云梯,哪个不能站呢?都是为成王办事,他难道还能有回头路吗?
沈玉容瞌上双目半晌,虽是跪着可脊背依旧笔直,此生清名不可弃。
“殿下欢喜便好。”总归婉宁要的只是结果,无论是不是他亲口所提,这都并不重要。
伴随着婉宁的轻笑声,马车摇摇晃晃的远去。
沈玉容起身拍了拍身上灰,眸中神情晦涩难懂。‘我也不想的,都是你们逼我的,十余年寒窗苦读,我也想做一个好官!如果我是那肃国公,是那宁安王,我便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