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年迈的大夫提着药箱离开了狭窄杂乱的木屋,与背着箩筐的中年汉子擦肩而过。
“等等,大夫。”
中年汉子叫住大夫。
“您为里面的病人医治了?”
“治了。”
年迈大夫抚了抚白色山羊胡须,点头道。
中年汉子疑惑:“诊金?”
“给过了。”
年迈大夫对着中年汉子微微低了低头,转身离开了。
中年汉子放下背上箩筐,连忙进了屋里。
只见,自家崽正拿着几包草药,满脸笑容的在自语:“太好了,太好了啊,娘有救了,娘有救了啊!”
一旁的桌上,还有着八两碎银子。
中年汉子大惊失色,连忙上前。
脚步声惊动了矮个子少年,矮个子少年抬头见是父亲来了,他顿时是大喜:“爹,大夫给娘看病了,还给了药,娘吃了药,就能好了。”
中年汉子一把拽住矮个子少年的胸口,怒道:“你哪来的银子?说!”
矮个子少年被吓得傻住了,他还是第一次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他颤颤巍巍道:“左宗元给的。”
中年汉子火气不减:“他也是个孩子,他的银子哪来的!”
少年人经不住吓唬,矮个子少年被吓哭,直接招了:“呜呜呜!劫道,在路上劫的!”
“什么?劫道!劫道啊!”
中年汉子跺脚。
很快,他想到了什么,连忙抓起桌子上的银子,夺过了少年手里面的药,追了出去。
“爹!你要干什么?那是给娘的药!”
“把钱换回来!把银子给人家还回去!”
“不行!”
矮个子少年抓住了他爹,死死的抱住他。
“没有药,娘会死的,娘都已经病糊涂了。”
中年汉子哭了:“小子!蠢小子!你们做的那是要命的事啊!我早就不叫你和左宗元那个没爹的野小子一起混,你就是不听!现在闯下大祸!劫了贵人十两银,还得晚了,贵人降怒,怕是十条性命都填不平!都得死啊!”
矮个子少年闻言懵了。
他隐约的想起,那人自称是官。
说劫掠他,会有大因果,会死人,会牵连家人。
此刻,无穷的恐惧在心中蔓延,他抓着父亲的手渐渐变得无力。
中年汉子挣脱了儿子,快步而去。
所幸,大夫老迈,才走不久,没多久就被追上了。
“你要作甚?”
大夫捂着药箱,警惕的看着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退钱。”
大夫皱眉:“药可以退一两银子,诊金不退。”
中年汉子红着眼睛:“退,都退,必须退!”
大夫咬牙切齿,见汉子一副要搏命的模样,他叹息一声:“好,给你退。”
药归了药箱,大夫退了那刚到手的银子。
药铺本是来钱的好路子。
可南荒城百姓太穷,看得起病,抓得起药的,太少了。
至于大户人家,人家宅院里都养着家医,根本不用他们这药铺的大夫。
“凑够了。”
中年汉子看着手里的十两银子,他松了口气,快步返回了家里。
“如何?大夫给看病了没有?”
左宗元刚进屋。
病床上,李大娘躺着,额头上放着浸湿了的粗布卷儿,脸色苍白,躺在那一动不动。
十两白银,绝对够治病了。
还够好好疗养一番。
从赵坤乾那得了十两,左宗元没有半点私心,全拿给了矮个子少年陈泉水,准备是看病剩下的,让李大娘买点补品,好好滋养身体一番。
可不想,陈泉水不搭理他,坐在凳子上,眼皮也不抬一下。
左宗元伸手碰了碰陈泉水的肩膀:“我与你说话呢。”
“说什么?你与我说什么?”
不料,陈泉水像是个点燃了的炮仗一样,他炸了,大吼了起来。
左宗元人都懵了。
“你这是做什么?”
陈泉水哭着吼道:“就不该和你玩儿,劫掠贵人,惹下了天塌了一般的祸事,我们家人都要被你给害死了!当初你要饿死了,我娘就不该救你给你一口吃的,就该让你死。”
左宗元皱眉,陈泉水的话,直戳他肺管子,但他没发怒,问道:“发生了什么?有官府的人来了?这不是我劫掠的,是贵人给的。”
陈泉水愣了一下:“给的?真的?那岂不是不会死人了?”
这时候,中年汉子陈河水回来了,恰好听到左宗元那句给的。
陈河水顿时冷笑了起来。
“给的?笑话!谁会那么好心,给十两银子?十两银子能买你十条命了!”
陈河水一把将十两银子扔在了左宗元的身前,几乎吼道:“拿着你的臭银子,赶紧离开我家,事情都是你做的,和我们家没有半点儿关系,你要是念及当年内人救你一命的恩情,那就离我们家远远的,再也别来找我家泉水。你作死不要紧,别带上我儿子。”
左宗元被吼得耳朵嗡嗡作响。
“真是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