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已至,陇西城外,宅院内。
“后来的事情,你们大概清楚。”
百里绥接着道:“孤离宫一月,突然毒发。幸得有景辰所制解毒良药,又以内力压制,方才解除五分毒性。”
“坠崖后,被武安王府所救,记忆消散时,脑中浮现知鸢之名,便以此身份在金城度过九个半月。”
“殿下……若非臣女跟随,您便不会遭此大难。”景岁轻泣道。
“不怪你,也许命中有此劫难。”
“殿下,”苏景辰犹豫着开口,“您此番回宫,是想恢复女儿身?”
“暂且不行,孤百日立储,半数因嫡子身份与沈家势力,半数为出生祥瑞与钦天监吉言。”
百里绥无奈叹息,“这十数年,母后掌控,父皇压制,孤大权不稳,此时不可暴露身份。”
“待孤废了五位皇弟,灭了沈家,再图此事。这储君之位,孤既已坐了十七年,那便容不得他人。”
龙也好,凤也罢!龙椅必须她坐!
“是否需要联系凌肃,还有其余东宫暗卫?”苏景辰问道。
百里绥颔首道:“告知一下,至多四五月,我等便能回宫。”
“那知鸢……景岁,她的太子妃之位是怎么回事?日后……”
“让景岁自己告诉你吧。”百里绥打断苏景辰的吞吐,“夜色深沉,聊完早些休息。”
言罢,她带着天枢离开房间。
十四岁那年,她在太傅府做客,突然来了癸水,便独自去后院更衣。
没想到,竟被景岁撞见……
那一刻,她是起了杀心的……事关生死,她无法轻信任何人。
然而,十四岁的景岁,却未曾求饶一下,而是跪地向她坦白一件事。
“殿下,臣女月前方知,自己身子有异,此生不得嫁为人妇。”
“若殿下担心臣女泄密,臣女可立即自裁。若殿下信任,臣女求您恩典,许太子妃之位。”
景岁之言,情真意切,让她暂时收回了杀心。
他日登基,身为帝王,总是要选秀纳妃。景岁恰好可以做为挡箭牌,为她掩人耳目。
况且,她一直疼惜景岁,这位太傅嫡长女,是她心底幻想的自己……
父兄疼爱,即便生母离世,继室母亲亦是照顾有加。景岁确实是一位,千娇百宠的幸福姑娘。
她想要留住这份美好,于是便向父皇请旨,择景岁为太子正妃。
此事,于她和景岁而言,可谓是各取所需。
百里绥已安然歇下,天枢依旧躺在窗边榻上,合眸小憩,随时守护。
与此同时,景岁的房间。
“如此大事,你怎可瞒至现在!”苏景辰沉声道。
“此乃女子私密之事,我怎好随意告知……”
景岁深吸一口气,“后来,我倒是庆幸自己这副身子,可以继续陪伴殿下左右。”
“你还是喜欢殿下。”苏景辰的语气肯定,没有丝毫疑问。
“大哥,自记事以来,我满心满眼皆是殿下……近十年的情意,在知晓殿下身份时,已情根深种,回头无岸。”
景岁趴在榻上轻泣,“殿下一直视我为妹妹,待我之心,与大哥一样。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如今你是景岁,而非知鸢,再不是殿下的太子妃,早日收回心。我会养你一辈子。”
苏景辰说完,便起身离开房间。
殿下允知鸢改名景岁,便是要解除她太子妃之身份。
他日殿下登基,身为女帝,需要的是皇夫,而非皇后……
次日清晨,马车自陇西出发,一路向南,渐渐远离北境。
因着景岁的伤势,百里绥特意让天枢放慢了行进速度。
直到傍晚,几人抵达一处客栈,却没想到,再遇故人……
竟是,裴时骁与向明,还有孟音。
百里绥掀开马车的帷幔,默默看着翻身下马的男人。
不过十日没见,他似乎苍老了十岁左右……
“殿下,怎么了?可是那群人有何问题?”苏景辰轻声询问。
“没有,”百里绥放下帷幔,“这一路莫称呼殿下,叫公子便好。我们兄弟三人,与小妹回乡探亲。”
“走吧。”她重新戴上银色面具,走出马车。
须臾,客栈内。
“二爷,孟姑娘,可先去楼上歇息片刻,稍后晚膳送进房间。”向明道。
“嗯。”裴时骁面无表情地应一声。
他应母亲之命,护送孟音至此,明日会有孟家人接应。
裴湛伤势未愈,大哥不宜劳累,此事只能落在他的头上。
他明白父母与兄长的意思。自小鸢儿离世,他已在府邸,烂醉如泥,浑浑噩噩了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