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秋昙出了一身冷汗,她看了眼小满,见她睡得熟,便轻手轻脚地下床,替她掖好被子,而后踮着脚去到八仙桌旁坐了,自斟了碗冷茶喝下。
她想着,昨儿才收到信说明日要交货,晚上就做这样的梦,恐怕是不祥之兆,只是天一亮便是腊月二十二了,再几日便要过年了,是否年后再下苏州呢?
秋昙思来想去许久也没下定决心,不知不觉便天明了,秋昙像往常一样把小满从温暖的被窝里挖出来,母女两个一同梳洗完了,用罢早饭,小满在家里跟先生学字,她则去了太子府,向太子妃告假。
太子妃知道秋昙就要嫁给秦煜,故意打趣她道:
“都要嫁入平南侯府了,再给本宫做衣裳,本宫可不敢穿,况且伯伦的脾气连太子也要让三分,到时他要说本宫欺负他的人,这罪责本宫可不敢担呢!”
秋昙笑了,客气道:“能给太子妃做衣裳是民女的福分,二爷要拦着,民女第一个不肯。”
太子妃掩唇笑了,旋即又肃了神色,“好了,本宫也不缺衣裳穿,你往后不必再来了,只是苏州的生意你看着些,那十万匹丝绸交了货,宫里就该派人去查你的织染坊账目了,若没什么事,从此你家的丝绸便可供给宫里,若账目或旁的什么不过关,小事上本宫和太子可从中斡旋,关窍上出了问题,本宫也不敢为你担保。”
秋昙应是。
从太子府出来后,她便忧心忡忡,再回想昨日的梦,她觉心里压了块石头一样难受,于是下定决心今日便下苏州。
秋昙回家收拾了包袱,拉着小满说明自己要下苏州,小满初时闹着要与她同去,秋昙好说歹说劝了许久才罢,可她又不大安心小满独自在京城,便命磨儿把小满带去平南侯府,让秦煜照顾。
秦煜听后门处小厮来禀说有个自称他女儿的来寻他,他立即放下写了一半的折子,出去相迎,得知秋昙独自去了苏州,不免叹了口气,“她太要强了,两边跑,”说罢便抱起小满回听风院,想着要把小满养得跟别家大家闺秀一样,让她泡在蜜罐里长大,长大后不要再像秋昙那样辛苦。
他每晚亲自哄小满睡觉,为此专门向张嬷嬷学了几首童谣,张嬷嬷只叹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二哥儿这样冷冰冰生人勿进的人竟也有哄孩子的一面;他还亲自教小满读书习字,小满学得快,只是一手字写得跟秋昙的一样难看,秦煜便日日哄着她练十页字帖;小满爱去平南侯院里,还非要拉秦煜一起去,秦煜只得随她去,于是父子日日尴尬相对,不过渐渐的,他们也愿意说两句话了。
眨眼便到了正月初八,秋昙在江上飘荡半月之久后终于上岸,坐马车进了苏州城。
今日正是年后各铺子开张的日子,街道上各处都是鞭炮声,行人如织,因年节吃了几顿好的,各个都十分富态,秋昙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觉得自己在苏州做生意的这六年,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马车行至九曲长街时停住了,这条街十分萧条,两侧十几间都是秋昙的织染坊和绸缎庄,她从檐下走过,一路看下去,织机整齐罗列,每台织机后妇人们都迅速踩着踏板,用梭子布上纬线,如此反复,秋昙没看出什么异样,心里松了口气。
或许那梦只是个梦,她大惊小怪了。
正忖着,从前头一绸缎庄里走出个熟悉的人影。
“秋昙!”春娘向她招手,“你怎么回来了?”
秋昙快步走过去,打趣道:“这还不是想你了!
”
春娘哈哈大笑,“娘子这话留待回家再说吧,”
周围几个跟着的伙计都憋着笑,上前来向秋昙拜年,秋昙向他们问好,如此寒暄了一刻钟的功夫,秋昙才把春娘拉到一边,问她可交货时可出了差错。
春娘双手抱胸,“我出马能有什么差错,那十万匹丝绸已坐上官船出海了,再过月余朝廷的款就要拨下来,那批生丝也划给我们了,我们就是名副其实的皇商,诶,对了,小满如何了,跟秦家那二郎相认了么?”
秋昙这便将小满被绑一事同她说了。
春娘急得挠袖子,腰一叉,“东昌伯爵府教出来的小姐,真个连匪徒也不如了,绑架那么小的孩子,幸而休了,不然我就要回京以暴制暴了!”
“不说这个了,还有一件要紧事,过几日朝廷便会派人来查咱们的账,我得回去把这些年的账都寻出来,按年份排放好,”秋昙道。
春娘笑秋昙迂腐,上头派人是真来查账的么?那是来要银子的!
其实谁不知他们是来要银子的,只是秋昙记得秦煜的话:官场水太深了,万不可图方便便行贿走歪路,去年还风光无限今年却已被抄家的何家便是她的下场。
五日后,果然三个织造局来的公公过来查账了。
按惯例,秋昙和春娘先领三人去了她们的织染坊视察,几位公公也装模作样地问了问有多少架织机,织工她们几日能织一匹布,问完了又去看染布,见染一种草绿色的布匹时往料里加的盐配比不对,他们也指了出来,如此秋昙和春娘陪着逛了一整日。
而后秋昙和春娘请几位公公苏州最大的酒楼用饭,春娘与他们推杯换盏,聊得好不热络,然临走时,为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