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寒山重新回到卧房,算着时间将他胸口的银针,一一拔掉。
随着银针被拔出体外,那人神色厌厌的醒来,由于身体对痛的感知越来越弱,他并不知池寒山手里在摆弄什么,半天意识回笼,一对漆黑的眼瞳呆滞的望向窗外问:“池公子……人死后……嗬……都要喝孟婆汤吗?”
池寒山用帕子擦掉他嘴角的血迹,听他突然这么问,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凡人死后在轮回镜前,会饮下忘却前尘的雨露,不过你不必忧心,敷落是神不是妖,无论日后你去了哪儿,都会找到你的。”
“不!不要……我好怕……来世……还是这副样子……嗬嗬……”
一口气顶在心口,封熙痛苦的阖了下双眼,发出的声音干哑而破碎,生怕他听不懂自己的意思,紧绷着身子又焦躁又惊惧:“池公子……请代我好好照顾……她……”
池寒山后悔刚刚没能拦住敷落,此时再递消息到冥界已经晚了。他带了薄怒将人抱在怀里,欲再施灵为那人延续生命,却被拼命摇头制止。
“你趁敷落不在,只是想同吾讲这些?”
封熙缓缓摇头,明明最舍不得敷落,却又不得不言不由衷的哀求:“我知你……真心待落儿呃……也知她对你……不同……嗬……”
嘴角不断涌出的血像一把刀刺进眼睛。
当年应龙少主可是出了名的忧三界存亡、哀天下之艰,缘何至今日为儿女情长所痴所累?他害死小屺,隐姓埋名修炼这么久,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
池寒山情绪复杂:“别说了,你不要自以为是,伤了敷落的心,吾绝对不会饶过你!”
“池公子……嗬呃……嗬……望你……嗬……得偿所愿……能与落儿……呃……白头偕老……”
漆黑的眼瞳蒙上一层白翳,封熙死死抓着他的衣袖,全然顾不得他的话,只一味的焦急倒气,不甘心的咬破舌根:“莫要再……呃啊……想起我了……嗬……嗬嗬……”
“放肆!你怎可这般命令吾,至少、至少要等敷落回来!你若再骗她,吾不会放过你的!看着吾封熙……封熙!你醒醒!醒醒!”
现实与尘封了十几万年前的记忆重合,池寒山不敢置信,他故技重施陷害自己就算了,连死状都跟当年如出一辙。
趁他的小屺不在,悄悄撒手人寰。
池寒山神色黯淡,他静静地守着封熙了无声息的身体,不懂为何到了他成了胆小鼠辈,连个正式的告别都不肯给她……
天空一声闷雷,瓢泼大雨应声坠落。
“不可能……”
敷落手里攥着一把沾满露水的彼岸花,甩动七尾疾驰在灰暗的天色下,上一秒还在欣喜自己发现了冥界最新鲜的花,下一秒得到封熙病亡的消息肝胆俱裂。
“寒山你骗我,是你骗我对不对!不可能,不可能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紧赶慢赶到别院,却只得到一壶灵血和一条项链。
池寒山将他的遗物交到敷落手中:“他死前担心你生产时有不测,特地留了一些心头血给你补身体。这条项链是他后来找工匠仿制的,他说要物归原主,若你实在不愿看见的话,就放进他的棺材里吧。”
“谁稀罕他的东西!”
敷落满眼血红,暴怒的推开池寒山,扑到了他的身边。
“骗子!大骗子!从始至终都在骗我!我恨你,封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回了天界就会忘却凡尘,那我呢!你我的孩儿呢!都不要了吗!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同你讲,醒来啊!睁开眼睛不要睡了,不要丢下我,求求你醒来啊……”
猛的碰到他僵硬的身体,敷落肝肠寸断,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再立下毒誓诅咒!但那又有什么用?!她立于三界之中无一牵挂,唯怕他再一声不吭的消失。如是这般小小希冀,竟都破灭的一干二净。
“敷落你要干什么!”
池寒山上前一把夺下她手中的匕首,敷落怒目而视:“不就是心疾吗?我把心换给他!只要他活着,怎么都好!”
“敷落……不值得的!你冷静下来,一切都还有我在。”
池寒山流着泪将敷落拉入怀中,却被敷落狠狠挣脱开:“我冷静不了!”
一时之间不能接受这一切,混沌真气在体内胡乱游窜,敷落甩开七条紫黑色的尾巴,猛的对天空咆哮,紫电暴闪雷雨倾至,在离地三里之时又瞬间结冰,天地昏暗,犹如末世般恐怖如斯。
落儿……你可愿做我这辈子的妻?
往日的点滴涌上心头,敷落的世界暗淡无光,她怨恨着、悲痛着、懊悔着狠狠抓伤了自己手背,一想到他曾经对自己的温柔,再也忍不住在乌云之上抱头痛哭了起来。
他怎么敢这么欺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