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人走到这尸气冲天,冷血凝腥的地方,根本就不往地上看。只见他,独眼仰空,屏气催马,一副舍我其谁不屑一顾的样子。胯下的那匹黑马却处于极度警觉之中,它竖立着鬃毛,冲天长嘶,跳步窜行。
全无妄最讨厌这苍蝇,缘由是以前他喝酒时,被人暗地整治过。有人捉了两个大的红头绿苍蝇掐去翅膀给他放在酒碗里,由于当时是晚上,灯光太暗淡,他又急着喝酒,也没看清,竟把一只喝到了肚子里,当看到酒碗里还有一只时,恶心的他出去吐了好长时间。现在一看这些从眼前乱飞而过的苍蝇,就想起了酒碗里的那两只。他拔刀挥打着在他面前乱飞的苍蝇,有一只特别大个的红头绿苍蝇被他的刀背打中,掉落到草丛中的败叶上,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处于暂时的昏晕状态,飞不起来,‘嗡嗡’地转着圈。
丰明烨走到这儿时,把两只眼睛全闭上,他真不愿意看到这惨不忍睹的血腥场面。黄骠马也理解主人的心情,跳跃着蹄步,快速地向前冲了过去。丰明烨心里在想,生命如此短暂,如同一片秋叶一样,说落就落。这些人也真是的,天下能干的事多了,不去干,非要当土匪劫道。你劫人要银子,不给银子就杀人?可你杀别人,别人也杀你呀?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唉……
苟悦悠在马上走到此处,他看到这个地方,暴毙的尸体很密集。死尸的伤口全在人体脆弱的脖子上,并且都略带弧形。有的头颅并未全掉下,还有少量的皮肉连接着尸体,但大部分都身首异处。有那么一两个头颅,连眼都没闭上,张嘴瞪眼死盯着一个方向,好像是要问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无头尸体脖子上的皮肉向内扣翻,喷溅与涌出的血液尽染蒿草,凝固在土地上或黏附于各种形状的大小石块中,那处处快要变黑的暗红色,刺人双目,惊人肝胆,足让人遮面背身。苟悦悠的大脑深处由于刺激过度,已处于暂时的混乱之中,眼睛一闭,在马上一个后仰,但本能意识促使他抓紧缰绳,使劲一拉,才没有掉下马。他骑的那匹马以为让它停下来,可不干了,怎么的?别的马都快走,让我在这儿停下?拉倒吧你!我才不听你的呐!那匹马都没敢停顿,跟在丰明烨的马后快速而过。
他们一行穿过路边的蒿草丛,绕到破庙前。庙前有一小片空地,场地并不算太大,因为这里不是打杀过的地方,没有浓烈的血腥气。虽有处处随意抛弃的垃圾,但有草丛遮掩着,并不很显眼,只不过是气味有点臭。鬼人和他们这些人先后都从马上下来。众人立停片刻,先在小院里观察了一下。
院子的一边有个破马槽,马槽的缰绳孔里有三条长短不一的断头烂缰绳,地上有不少马屎。鬼人远远看了看,就沮丧地把眼光移向庙门处。凭经验,他初步判断,这帮土匪可能有三匹马,究竟这些马哪去了?是挣断缰绳跑了呢?还是其他的原因不见了?他也不愿去细想,反正是马没了,自己捡不到这个便宜了,窝囊,丧气。这些长腿的东西,主子死了就死了呗,你们怕什么?我又不杀你们!真是的,这些外财本来是我的,结果没了,可惜呀,可惜。
这座破庙不大,面南背北而建,庙后四、五丈远,便是那条悬崖边东西走向的山路。现在庙里很寂静,没有一丁点儿声音出现。鬼人率先走了进去,其他人随后也都跟进。庙里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一张大椅子居中,还有些破凳子,烂木墩,破苇席等杂物,再就是铺着草和脏兮兮被褥的数十个地铺。那些锅碗瓢盆等许多厨具放在庙的一角,还有几个装着些许粮食的麻袋,看样子这些土匪生活得还很艰苦。
苟悦悠进来一看,就傻了眼,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大小姐的影。心里一紧,这可怎么办呀?
全无妄伸个头到处看,这里翻翻,那里捏捏,如同一个挖坟掘墓者。殊不知,他这是在捡便宜,看有什么能带走的,值钱的东西,拣点好去换酒。
丰明烨看着这空无一人的破庙,叹了口气。唉!这里一天前还有二十几个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却是人死庙空了……
鬼人想,莫不是放走的那个人把这大小姐给带走了?不!不可能,我看见那人早已跑远,钻进蒿草丛子去了。就是借给他两个胆,谅他也不敢再返回来。鬼人就在那张大椅子旁左看右看着,仿佛要问椅断案。突然,他一脚就把大椅子踢飞。那椅子下面全都是木板铺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走到木板上去,用脚使劲一跺,下面传来的声音告诉他,地下是空的。他回到木板边,将两处木闩拔除扔掉,两手往上一掀,用数块三寸多厚青柞木板拼接起来,并串钉而成的盖板随手而动。这块盖板面积很大,也非常沉重,约有一丈二尺见方。他刚刚掀起一个高约尺许的缝隙,就看见下面有一个方形的洞口,并且里面有微弱光亮传出。鬼人双臂一使劲,这块巨大的盖板就飞向一边庙墙,‘嗵’一声,全力砸在庙墙上。于是,整个庙都为之一震颤,晃动了片刻,差一点把破庙给震塌了,接着上面房梁与椽子上历经年久积存的尘灰纷纷掉落。顿时,一股气旋夹杂着浓浓的油烟味,立刻就从那洞口里窜旋出来。随之洞里的光亮,也在气流作用下,忽明忽暗闪了几闪后,竟然悄无声息消失了。